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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一點嘔吐。不愉快的回憶,時時在他眼前閃現,直覺一次又一次高聲提醒他:嗨,我說“林混蛋”,一準兒走不了多遠,你就會完蛋!咱們走著瞧。

他如此這般猛犯嘀咕,下意識地摟緊寶貝兒子,親吻他那香噴噴的小臉蛋,這是他此刻最大的安慰。“唉喲。”他苦笑著連連搖頭,哀嘆命運本是無常,他糊里糊塗落進“海市蜃樓”的陷阱羅網,黑漆漆,白茫茫,黑白分明的吃人地獄,分明死路一條。他就此被折磨得一塌糊塗,一切似乎無可救藥,他甚至於不敢奢望奇蹟的發生。死到臨頭,他不在乎向誰祈求幫助,管用就好,他恐怕是難以死裡逃生。這輩子怕是走到盡頭,他不曉得自己邁出的下一步,是否便是他父子粉身碎骨的歸宿。他咬緊牙關,堅持走下去,若不是為了可憐的新生兒,他哪裡還有什麼鬥志呢?

腳底下站立的這艘大船,隱隱約約在晃盪,“吱嘎嘎”的哀叫時隱時現。斷裂聲和撞擊聲時不時震盪響起,混合異獸的低吼聲,迴音嫋嫋,起伏連綿,令人驚心膽寒。恐懼活像兇惡的禽獸,苦苦追逐,一刻也不放鬆。不遠處,槍聲時斷時續,零零星星,卻是催命一般步步催逼得緊,逼迫人們不得不加快逃亡的腳步。加快腳步?呵呵,恐怕他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在“黑暗天使”的圍追堵截下,近乎絕望地掙扎,隊伍實際上行動緩慢。

而他壓根不思進取,他乾脆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他認真傾聽那些零亂不堪的槍聲。一瞬間,他也分不清楚,這些槍聲究竟是在哪裡打響的。也許是前方,通向船尾的方向?還是位於船頭方向的貨艙?再或者,前前後後都響起了槍聲?

起落不定的槍聲,伴隨“嗡嗡嗡”的迴音,在長長的空間悠悠迴盪,音量被成倍放大,漸漸飄散開來,聽起來加倍駭人。他想想自己果真倒黴透頂,深陷這座活活要人命的“海上鬼蜮”,時時刻刻都必須為了生存而奮起抗爭。逃生之路漫漫無盡頭,幾時才能熬出頭?“天哪,”他禁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唉,真正是漫無目的的一場大逃亡。不曉得,這樣拼命地奔逃,或者乾脆說是垂死掙扎,結局幾時降臨在何方?天曉得,如此奮勇地向前奔逃,能否贏下這一場同死神的賽跑?誰知道,等候在命運終點站的,究竟是金色的龍舟帆船,還是嗜血成性的異獸天使?上帝啊,看看我懷裡的新生命吧,他才剛剛降生,難道片刻之間又要他離別凡塵?

一想到兒子啊,心如刀割,他情不自禁又落下幾顆淚珠。橫豎是死,不如拼死一搏,光榮戰鬥,求得生存。或者,橫豎是死,不如平靜面對,等待宿命降臨,從容赴死。兩個主意,截然相反的選擇,一路上都在他心中搏鬥,一時間難分高下,攪得他越來越心緒不寧。他忐忑不安心神恍惚,只得聽任那兩條不中用的腿腳下意識地向前邁步,他茫然參與盲目的大逃亡。

的確是有一會兒,他真的想回頭,重新退回貨艙。他要和吉祥孩子在一起,平平靜靜,從從容容,接受命運的生死安排。

那一幕鹿回頭雕塑下,曾經彼此的山盟海誓,此刻正在他腦海中頻頻閃現,痛徹心扉。他在心底深處,一次次深情呼喚他自己:回頭吧,林文湛,回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怎麼忍心離開,永遠留住妻子的這一座大海上的蜃城?死,也要團聚,也要做伴,也要長相廝守,一家人永不分離。

“膽小鬼,‘你混蛋’,膽小鬼!回頭,回頭,趕緊回頭!”心中罵聲不絕,他邊想邊走,邊走邊想,腳步漸漸遲疑,不知不覺他已經遠遠落在隊伍後頭。

隊伍的前頭,手電筒金燦燦的光亮,標明“急先鋒”彼得先生,他目前所處的位置。這位“筆桿子”先生挺身而出,腋下夾了一支軍用電筒,雙手端著突擊步槍,他機警地四處搜尋,時不時舉槍射擊那些暗處跳出來偷襲人的小異獸,他為大家殺出一條生路。

餐廳服務生積極邁動細長的腿腳,不緊不慢跟隨在“美國佬”身後,始終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眼下,他可是“逃命小分隊”的核心力量。他揹著昏迷不醒的白袍少年,一手牽著故意拖拖拉拉的小姑娘,另一隻手緊緊捉住神志不清的人妖,並且這傢伙仍然哼哼嘰嘰。如此這般身負重擔的逃亡之路,可謂步步艱辛。這還不算呢,他還老得惦記著,時常回頭,大聲招呼神情沮喪的“香港佬”,催促他儘量跟上隊伍。

“孩子他爹,快走吧。您!還在等什麼?等著先活活累死我,再活活氣死彼得先生,不能吧。”這位可敬的服務生先生可是累壞啦,他伸長脖子,翻著白眼珠子,“呼哧呼哧”喘粗氣,形象十分不雅觀。他這是實在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