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是跪在地上的,此刻則費勁地站起身來,開始尋找球形門把手。他滿是汗的手掌緊握把手,緩慢地轉動著它。那個舊的轉軸嘎吱嘎吱作響。他以前從未注意到會有這麼大的響動。他邁步來到屋外的路上,把薄紙板盒子放在地上,屏住氣息,緩緩地把身後的門關上。
盧伯基一旦跑得足夠遠了,便第一次朝盒子裡面看去。但即使是在月光的幫助之下,他也無法弄清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他繼續往前走,仍然害怕有人會發現他。來到城鎮的中心後,他坐在一個沒有水的噴泉的臺階上,又顫抖又激動。但幾分鐘後,他便能夠清晰辨別出盒子裡藏匿的所有寶貝。
那是兩個銅搭扣、幾個互不相配的鈕釦,其中有一個鈕釦大而發亮,還有一枚上面有沙皇頭像的舊硬幣。而在那兒,在盒子的角落裡,放著那個最惹人喜愛的珍品:一枚圓形銀製小胸針,周圍飾以小小的石頭,小石頭在晨曦中閃閃發光。
當鎮上的鐘敲響6點時,盧伯基把盒子挾在臂下,朝市場的方向走去。他剛返回到商販中間,便立即坐到兩個貨攤中間,把盒子裡的東西都取了出來。然後他把盒子倒過來放,把所有的物品都擺放在那個平坦、灰色的表面上,而那枚胸針則驕傲地被放在了中央。他剛剛擺好,便有一個肩扛一袋土豆的人停了下來,低頭盯著他的商品。
“那個東西你想換什麼?”那人用捷克語問道,同時指著那個大而發亮的鈕釦。
這孩子記得萊斯基先生從來不用答案來回答問題,而總是用另外一個問題作答。
“你能給什麼東西?”他用那人的母語詢問道。
農夫把口袋放到地上。“6個土豆。”他說道。
盧伯基搖搖頭。“那麼值錢的東西,我起碼需要12個土豆。”他說道,同時把鈕釦舉向陽光,以便他這位潛在的顧客能夠更仔細地看一下。
農夫皺起眉來。
“9個土豆。”他最後說道。
“不行,”盧伯基堅定地答道,“請永遠記住,我第一次開的價就是我開的最好的價。”他希望他的話聽起來像萊斯基先生和一個侷促不安的顧客打交道時那樣。
農夫搖搖頭,拎起那口袋土豆,甩到肩上,然後朝鎮子中心走去。盧伯基想要知道,他不接受那9個土豆是不是犯了大錯。他罵了一聲,並把盒子上的物品擺得更有利一些,胸針仍擺在中央。
“那個東西你想要多少錢?”另外一個顧客問道,同時朝下指著胸針。
“你想用什麼東西來換?”盧伯基問道,這次換成匈牙利語了。
“一袋我最好的穀子。”那農夫說道,同時驕傲地從一頭負擔沉重的毛驢背上取下一袋來,猛地扔在盧伯基的面前。
報業巨頭(6)
“你為什麼想要那個胸針呢?”盧伯基問道,因為他又記起了萊斯基先生的另外一個技巧。
“明天是我妻子的生日,”他解釋道,“而我去年就忘了給她送禮物。”
“這個美麗的傳家寶在我家已經傳了幾代人了,”盧伯基說道,同時舉起胸針讓他端詳,“我要用它換你手上戴的那個戒指……”
“可我的戒指是金的,”農夫說道,大笑起來,“而你的胸針只不過是銀的。”
“……以及你的一袋穀子。”盧伯基說道,好像他還沒有機會說完他的話。
“你一定是瘋了。”農夫回答道。
“這個胸針曾經是一位貴婦佩戴的,那是在她於艱難時期落魄之前,因而我有義務問問你:難道它配不上為你生了孩子的那個女人嗎?”盧伯基不知道那人有沒有孩子,但仍繼續指責道,“還是她又有一年要被忽視呢?”
那個匈牙利人考慮著孩子的話,一言不發。盧伯基把胸針放回盒子的中央,目光專注地盯著它,再也沒有看一眼那個戒指。
“我同意用戒指換,”農夫最後說道,“但不能再加上那袋穀子。”
盧伯基皺皺眉頭,假裝是在考慮這個出價。他拿起胸針,再次在陽光中端詳著它。“好吧,”他嘆息了一聲說道,“但這只是因為是你妻子的生日。”萊斯基先生曾經教過他,要總是讓顧客感到自己在討價還價中佔了便宜。農夫迅速從手指上把那個沉甸甸的金戒指取下來,又一把抓住胸針。
這樁交易剛一完成,盧伯基的第一位顧客就拿著一把舊鐵鍬回來了。他把他那個空了一半的土豆口袋放在孩子面前的地上。
“我改變主意了,”那個捷克人說道,“我給你12個土豆換那個鈕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