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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擊四下鼓槌,一二三四走!
四個人的長髮同時甩起,巨大的音幕好像一扇厚重華麗的玻璃窗,在窄小的場地裡摔個粉碎。那些尖利的碎屑刺傷了每個人的鼓膜。
看到演出重新開始,人們驚訝地又把穿好的衣服脫下來,出口等著出去的人們也紛紛走回座位繼續欣賞。正好是鬼子六一段巨華麗的solo,長達一分多鐘,妖嬈高昂,我們的配器也跟得好,亞飛咆哮起來!
臺下的人們都驚訝地看著我們,相互打聽這是什麼樂隊。“什麼樂隊啊?挺牛的啊!”“森林是麼?”“叫森林樂隊?我還以為他們不來了呢。這個點兒才開始演!”
我看到“雙休日”主唱呆呆地看著我們,嘴張得比我當初還要大,卻忘了把支在舞臺上的胳膊拿開,儘管他酷酷的pose已經垮了,可笑地扭曲得不成形,手裡夾著煙好半天也沒吸一口,快燒到根了。
“雙休日”的偶像們絕對沒有想到原來那一幫子給他們暖場的小二百五們已經進步到這種水平了。
第二首歌,第三首歌,第四首……“雙休日”牛眼睛主唱已經在那個好位置待不住了,他好像渾身長了跳蚤,拿什麼姿勢都不得勁,抓耳撓腮的不自然。
滿場子都是打聽我們樂隊情況的聲音,而我們原有的那些樂迷迅速地滿足了第一次聽我們演出的樂迷的好奇心,對他們講述歷次演出中森林樂隊的“範”。我們收拾好樂器穿過場子準備離開時,一個一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的青年突然站起來展開一張大紙,上面幾個大黑字寫道:“永遠支援你們!森林!”那是美院學生超大速寫簿裡巨大的一頁白紙。近在眼前。
面對著那張紙,亞飛像個第一次被追求的姑娘般扭捏了,急匆匆跑出去。
這天,我們笑得臉都僵硬了。我們擠過熱情的人群,和很多人握手和交談,很多人說:“你們音樂真好!好像《Metallica》一樣好!以前居然都沒怎麼聽說過你們。”
我在外面寒冷的雪地裡找不到亞飛了。東張西望了好半天才看到十幾米遠陰暗的馬路邊,高大的亞飛揹著琴箱抓住一個女孩的胳膊,他們吻在一起。
尹依仰著頭,圓潤的臉頰藏在亞飛隨風舞動的長髮中,腰身被亞飛有力的雙臂所纏繞,天堂門口純潔而迷醉的一吻。
四處是無盡的黑暗,頭頂天堂龐大的燈箱璀璨斑斕。腳下一片茸茸白雪,乾淨得只有亞飛和尹依紛亂的兩行腳印。雪靜靜地在他們身邊飄落,落在亞飛亂髮鬆散的肩上,落在尹依踮起的細弱小腿上。遠處轉彎的車輛的燈光偶爾照亮他們落滿雪的輪廓。
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想大家的心情和我是一樣的欣慰吧。好像世界突然沒有聲音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臉上,舒服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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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第四章7
因為仍然是沒名的比地下更地下的樂隊,我們仍然給更有名的樂隊暖場,高哥已經開始給我們演出費,一次一百,每人可分二十五塊。這點錢剛好夠我們打計程車和演出後的夜宵錢。我們已經很滿足很開心。
某次演出時我們居然看到了宣稱組織演出的那對癩蛤蟆。公癩蛤蟆是一個朋克樂隊的鼓手。母的在臺下拿著小資的架勢“品酒”,“欣賞音樂”。公癩蛤蟆也認出了我們,演出的時候做出許多華而不實的大動作:過通加花,煽動樂迷POGO和他們一起呼喊,齊唱等等,成心給我們顏色看的意思,可惜他們樂隊實力太弱,樂迷們沒興致跟進。隨後被我們樂隊輕鬆滅掉。我們一上臺形勢立刻不一樣,原本底下閒聊亂坐的人們轟地湧向舞臺。最近的演出每次都是更加意外的火爆。滿場子都是喊“森林”的聲音。公癩蛤蟆簡直驚了,最讓他臉上掛不住的,是他的那些隊友也像樂迷一樣在演出完畢後興高采烈地擠過來跟我們搭話。亞飛對他隊友的殷勤表現得很無理,說我們很忙沒空,把那幾個孩子轟一邊去不理他們。這一切就是為了做給那個癩蛤蟆看。
然後就是一系列踢館般的演出,被“暖場”的樂隊大部分都被我們輕鬆“啞了”,他們從此就在“森林樂隊”面前玩不轉了。那段時間,我們的颱風日益成熟。亞飛的囂張,鬼子六的妖嬈成了傳說。我們“暖”一場滅一個樂隊。相信很快,“暖場樂隊”這個位置就留不住我們了。當然,中國的地下搖滾特別難搞,不像電影那樣,一傢伙就成了名,一傢伙就啥也不愁了。我們目前的狀態,充其量是逐漸被同行承認配稱之為“樂隊”而不是“玩票”而已。
一天我從外面回來發現宿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