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跪下。
“丞相”二字,承載的是一句諾言,還是一生感激,是為蜀國,還是為丞相,如今,我已分辨不清。
當年丞相在時,與我立馬橫搶,馳騁沙場的列為英豪們,如今,已化為一掊黃土,在地下永遠佑著蜀國的前路。
然而,蜀國,真的還有前路麼?
丞相,為一句守邦,我姜維願將肝膽烙成忠烈。
此時,蒼月飲恨,是生存或是殉葬,是忍辱還是殺戮,我必須鞽鼉齠恕?br》
那一年,天水城外,最後的不羈讓我結識了丞相。風中,丞相的笑臉,恍然穿越了冰冷的城牆。
徵北之時,丞相將所有的才情酬與知己;一腔熱血,沖刷了無數年的風霜。
羽扇輕轉,丞相的眉間帶著淡定的深篤,眼中,是不可撼動的凜然。清癯的面龐從來便帶著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
威嚴,那舉手投足之間,淡淡的墨香,凝著腹有千卷的雋永英氣,便在那一捧飄離出世中征服了所有戰將。
是的,為了漢室,丞相,從不曾有半分的猶豫,也從不曾有半分的急躁。
在我的印象中,丞相總是緩如清水,眸中,常帶著深遠的意味。不知是透過戰事看見了將來,還是透過時光看見
了過去。他心中,似沉澱著半生的故事,只令旁人無法讀懂。
彷彿,他身上,藏著一個永久塵封的過往。
常常,我問起黃夫人,丞相總是一笑了之。
我們之中,極少人見過黃夫人,除了二十年前便跟隨過丞相的老將軍。
我總是好奇。是的,我也免不了是一個俗人。也許是因為太過崇拜丞相,我時常想,丞相夫人,該也是一位謎樣
女子。
直到,有一日,我聽見一位老將軍驚惶的叫道:“夫人回來了!”
夫人?是黃夫人麼?
我急急跟著丞相出去,才發現,那不過是一位十多歲的妙齡少女,然而,那傾城傾國的面容,直令我驚詫不已。
這女子,便如不小心墜入人間的仙子,一雙澄澈的眼睛茫然的盯著眾位將領,烏黑的眸子快速旋轉。
我訝然。這……竟是位夫人麼?
第一次,我發現丞相不再淡然,他眼中流轉著難以抑制的不可置信,卻還帶著悠遠的哀傷,彷彿,那女子身上,
凝聚著一個多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只讓丞相一味沉淪。
終於,丞相說:“真的是你?”
那按耐不住的欣喜,我又豈能察覺不出?
看那女子,卻是全然不知所措,似乎並不認得丞相一絲一毫。
忍不住,我好奇起來。這女子……究竟是誰?
多少年了,丞相幾乎隔兩日便會掏出一張帕子,反覆摩挲。直到那女子的到來,他才終於不再取出那帕子。但,
他看那女子的眼神,卻分明如同他看帕子時一樣。
不難看出,丞相心中壓抑著許多年的情感,就在那以後,一點一點的被這名女子剝開了來。
劉封來刺殺丞相的當晚,我終於肯定,丞相與這名女子定有交情。
他神色安然,將她完整的護在身後,甚至,在劍尖逼近之時,一把推開了她,任那冰涼的刀劍沒入衣衫。
若我來不及拔劍,丞相定然便在那一刻,在兩川百姓深深的嘆息中,放下了肩上匡復漢室的重擔,為了救那名女
子,而永遠隕去了。
這樣深篤的感情,誰又能做到?
可,她並不是黃夫人。她,姓喬。
——我也是後來才知曉的。
“伯約,糧草可豐足?所用之物可完備?”
有一日,丞相如是問我。
我回答,一切都妥當了。
丞相吩咐的任務,我從來不敢大意。他總是謹小慎微,從不弄險,不頒佈無謂的軍令。於是每一位將士,也早已
被薰陶得如他一樣。
然而那日,我看見,喬夫人揹著包袱,神色黯然的在雨中緩緩走著。
她眸中的決然,我怎會看不見?只是,我不懂。
在不經意的告訴丞相之後,他神色大變。我立即料到,此事不一般。
喬夫人是誰?她同丞相又有什麼淵源?明明心中好奇,卻不便相問。
丞相倒抽涼氣的時候,我看見他眼中的痛色,迤邐開來。
他緊蹙的眉峰,只讓我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