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廚藝很好,逢年過節都是他掌勺。看到父親受累,我很心疼他。父親卻說:“人嘛,還能不動彈( 勞動)了?蟲蟲蟻蟻還自己找食吃呢!”他包豆包又快又好;包的餃子中間鼓上面高,餡不多卻很好看;蒸饅頭時拿起發麵聞一聞就知道酸鹼。我印象最深的是過年吃頭腦湯餃子時,他習慣倒一小口白酒在上面,香噴噴的餃子配上五顏六色的蔬菜湯,酒氣瀰漫,異香撲鼻。他從小在外闖蕩,大餅做得十分地道,用多少料、何時出鍋等計算得很精確。他會做燒肉拉麵。據說他在太原吃過一次後,回大寨就琢磨著口味做,做出來的味道絕佳,不亞於飯館裡賣的。大寨人覺得好吃,就請他把經驗傳授給大家,還紛紛把肉塊拿到家裡請他做。他自己節省,可對人卻毫不吝嗇,在自家廚房上足調料做好後一份一份給大家送過去。
村裡的人經常端著飯碗來我家吃,邊吃飯邊議論生產上的大事。有時父親也端著大碗走東家串西家,邊吃邊聊。他愛吃“豆麵”和“玉米麵撒粥”,他說:“土生土長吃土飯,吃得肚裡舒服。”哪天做的飯味道好,他就向別人炫耀著說:“你看看我的飯,不錯吧!”母親怕他營養不夠,偶爾給他弄些牛油茶和雞蛋。他就端著這些稀罕東西,走到鄰居進才家,分給他們吃。
三、父親的幸福時光(2)
村裡的孩子們見了他端著碗走出院子,都“爺爺”、“爺爺”地叫著跑了過來,他就給這個嘴裡喂一口,給那個嘴裡撥一口,一邊喂一邊笑……母親心疼他說:“這也是俺一片心,你不能一個人吃完?”父親不吭聲,把剩下的三口兩口扒拉完,一放碗,說:“我願意嘛!我吃飽了,你不要管我這事。”後來這樣的事情多了,就習慣成自然了。現在大寨村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當年幾乎都吃過父親喂的飯。
父親沒有官架子。從中央一回來,馬上到地裡勞動。看他一放下钁頭,村裡的小青年就圍上來,跟他嬉皮笑臉地要煙抽。他就往地上一坐,從口袋裡掏出煙來,自己抽出一支,再把整盒煙往地上一放,小青年見狀就欣喜地湊過來,你一支我一支拿去抽了起來。
外國報道“陳永貴的抽菸法”
父親生活很樸素,沒有什麼特殊的嗜好,就是愛抽菸。早年他是種煙的好手,也是炮製旱菸的專家。他那煙桿兒尺把長,拴著一根細繩,下面吊著裝菸葉的荷包,不抽菸時就掛在脖子上。
後來當了國務院副總理,經常在政治局開會,接見外賓,在脖子上掛個菸袋不方便,就只好買紙菸。但他一般不抽好煙,更不抽帶過濾嘴的煙。只是在特殊場合,為了應酬也抽一點“中華”之類的高階香菸。卸任後國家仍按高幹待遇給他特供,他不要。從此“中華”也不抽了,變成了抽“大前門”。但抽得最多的是3角多錢一包的“三七”牌煙等低檔煙。再後來,他又抽起了旱菸,用上了以前掛在脖子上的煙桿兒。
他抽旱菸簡直是一門絕技。田間休息時,他走到樹陰下,脫下鞋子,往地上一扔,然後坐在鞋上,拿起菸袋就抽了起來。快抽完一袋時,將煙紅磕出來,重灌一袋煙末後,他頭部向左微斜,用煙鍋對上磕在地上的煙紅,或者乾脆用手把煙紅捏到煙鍋裡,然後猛吸兩口,濃濃的煙霧便四處繚繞……一袋旱菸抽完了,煙鍋裡只有一塊菸灰,磕出來以後,煙鍋裡乾乾淨淨。
他抽香菸更是令人稱奇。上臺講話時,他右手裡夾著一支菸,嘴裡不停地講,左手揮舞著。第一支菸快抽完了,從衣袋裡再摸出一支,在桌子上礅一礅,把礅實的那頭捏扁,眼睛不望,快燒完的菸頭準確地接到了剛取出的那支菸上。藉著第一支菸頭的餘火,一吸,第二支菸就著了。幾個小時講完了,那一支菸還在手裡,菸缸裡裝滿了菸灰,可就是不見菸頭。
平時坐著時,他用火柴點著一支菸,歪著頭,用手半捂著嘴一邊思考一邊抽菸。半天抽完了七八支,火柴只用了一根,菸頭也只有一個。
外國人看了非常驚奇,在外國不斷報道這種又整潔又節約的“陳永貴抽菸法”。
這些年,到大寨參觀的遊客很多,對他很有感情,見了我總是說:“陳老是個偉大的人。我們一提起他就想掉淚!”他們知道我父親愛抽菸,到他的紀念碑前,總要敬上一根菸,有人還把“ 中華”、“牡丹”等煙放在他的碑前。他受到了人民的愛戴,他是個幸福的人。
四、父親的苦樂觀(1)
父親閱世頗深。在舊社會,他目睹和親歷過地主對窮人的欺辱、日本軍隊的殘暴、漢奸的惡行……在那個黑暗的年代裡,他隨全家逃難,什麼樣的苦都吃過;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