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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在脖子上礙事。既然死了也於是無補,那麼好死不如賴活,於是他餐風宿露地回到魯國,開始為三鬥糧而折腰,同時開始痛苦的反思。

曾經看到一則關於給領導提意見的調查資料,超過百分之九十的被調查者認為:說了也白說,而且說了還怕領導對自己有“看法”。所以員工中,有近兩成的人選擇了徐庶進曹營,“沉默是金”;六成多的人也只是覷機會偶爾說一句;而有了意見就說的不足百分之六。如果孔子在周遊列國前看到這則資料的話,大概也會心裡沒底而取消行程了。

如果不想加入“小鞋隊”甚至捲起鋪蓋滾蛋,對領導的意見豈是那麼好提的?別看也有近百分之六的人每次都提,但如果你去檔案室翻一下就不難發現,原來這些人大多不是領導的小舅子就是領導的小姨子,外加遠遠近近的姑表血親什麼的;除此之外,上場的就是“四個一”的“鐵哥們”了。這些人不僅每次都敢提意見,而且效果也大都不錯。不過,前一類是親戚關係,旁人羨慕也沒用;“四個一”中,可以努力的方面也不多。“一起同過窗”和“一起扛過槍”屬於緣份,不可強求。能夠努力創造條件達到的,也就“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兩項了。雖然這兩項的難度也挺大,但辦法總比困難多嘛。實在不給面子的,不妨學學盯梢法,深挖隱私廣積“料”,準保他乖乖就範,讓你做個“地下組織部長”。

想來孔子時代還沒有如此下作,他只能從歷史中總結經驗教訓。可惜,等他發現“文死諫”只是一頂戴在冤死的忠臣頭上的華麗的帽子,發現在油鹽不進的主兒面前擺弄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無異於自殺時,他就只能與老妻一道,躲進茶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了。後人說,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其實也是誇張之語,在天子被晾到一邊而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的時代,誰還聽他一介腐儒之言呀。

除非他能像老前輩潁考叔一般把“意見神功”修煉到最高境界。

可是從他作《春秋》斥責各諸侯無視禮法行徑來看,他雖然已知變通,放棄了“死諫”的信念,但也還沒完全學會考叔拐著彎兒提意見的高明策略。

考叔當時面對的情形是,鄭莊公迫得老弟自殺,再也沒人跟自己爭王位了,心情便爽得過了頭,給自己招了個不孝的罪名。雖然他也後悔得不得了,但誰敢當著他的面說個不是呢?保爾說過: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而且這生命只有一次。咱犯得著拿這吃飯的腦袋去戳莊公的癢痛嗎?搞不好就是人頭搬家的下場呀。在一個連親弟弟都能殺的人面前,直通通地死諫是沒有出路的;沒有人會瀟灑地去用生命賭明天,所以偌大的朝廷,竟然沒一個人能解決莊公的心病。

這時,潁考叔出場了。這位“意見門”的祖師爺,一手提著一個籠子,裡面裝著幾隻貓頭鷹——以獻野味為名,優哉遊哉地進了宮。莊公心裡正煩,本不想見他的;但聽下人說他“為人正直無私,素有孝友之譽”,怕拒見會加重了自己不孝的罪名,便不得不放下架子,給了他最高規格的待遇,親自接見了他。於是考叔得以向他陳述貓頭鷹的特點:不孝之鳥,故捕而食之。說得莊公黯然無語,但以為這是考叔無心之言,也就不便發作。後來在餐桌上,考叔念及老母無法下嚥,欲攜肉歸作羹進母。這出色的表演終於打動了莊公,使他跟考叔訴起苦來。考叔接下來順理成章地獻上“掘地見母”之計,為莊公掙回了孝名,自己也一躍而為大夫。

在這場知己知彼的有準備之戰中,考叔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他裝作不知情(這一點很重要,否則便有戲弄君主的嫌疑,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先以物為喻,不輕不重地刺了莊公一下;再以己之行,反證莊公不孝之實,引起莊公反思;最後問清情由,態度誠懇地為莊公獻上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此舉重若輕環環相扣的“三步走”戰略,不由得人不佩服。也難怪他在進宮前就充滿信心地對著假想的莊公說:我知道你會聽我的!

後來,我們還可以看到鄒忌和淳于髡諷勸齊威王,他們那爐火純青的迂迴進諫術,大概便傳自潁考叔。

可是這種功夫,一般人很難學會。於是現今的人呢,沒有前輩們的金剛鑽,就乾脆不去攬那提意見的瓷器活。當然,也有不少人能另闢蹊徑,本著“進諫是為了更好地活著”的原則,將進諫術發揚光大,大膽怒斥領導“起早貪黑,帶病工作,聽苦在前,享受在後,簡直不是人而是神”。只是,如果潁考叔泉下有知,不知會因此欣慰還是會為此嘆息;而孔子,大概只會漲紅著臉去續寫《春秋》了。

第十四章 堅決不娶大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