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皺起了眉。
唐晚楓的話,他並沒有很意外。花滿樓看人從來不是看外貌的,說的惡俗點,他從來都是透過現象去看本質。
如果說能用顏色來形容人的話,唐晚楓大部分都是鮮明絢爛的色彩,陰鶩的色調很少有,但總有那麼一塊,是深沉的黑色,濃重的化不開的黑色。有光就有影,再開朗的人,心裡面也會有一個地方藏著她所有的陰鬱沉重,一旦揭開,便是黑暗氾濫成災。
花滿樓一直不知道唐晚楓這個看似開朗樂觀什麼時候都沒個正形的人為什麼會有那麼陰暗的角落,他一直想知道,卻也一直沒有開口。
如果唐晚楓想說,她自己一定會主動提出來的,勉強去問,反而不美。花滿樓一直這麼認為。
但今天,感覺到唐晚楓的消沉,花滿樓突然很後悔為什麼不早些問。
唐晚楓此時笑了笑,道:“一直不想說的,一直也沒和誰說過這些,因為說了也沒有用。不過今天我突然想說了,花滿樓,你願意聽嗎?”
花滿樓很想說不,但他知道,有些事如果真的一直悶在心裡,會變成一顆腐爛的種子,最終結出的花朵全是黑暗。於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唐晚楓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又放下:“唔,其實我也就是想吐吐槽啦……可能很多內容你聽不懂,我也不想解釋……花滿樓,能不能理解就看你的語文水平了!”
花滿樓:“……”他已經有些聽不懂了,“語文”是什麼文?和《千字文》什麼的有關嗎?不過唐晚楓說了不想解釋,他也沒有問,只是靜靜的繼續當一個聆聽者。
唐晚楓也覺得自己的話挺冷,哈哈笑了兩聲後又沉靜下來,過了以後才道:“花滿樓,我是不是一直沒說過你們家很溫馨你很幸福?其實,我曾經也有過一個這樣溫馨幸福的家來著。”
正文要開始了麼?花滿樓不由更挺直了一下自己的背。曾經?這兩個一聽就帶著惆悵傷感懷念的字眼讓花滿樓繃緊了神經。
“其實我在奶奶家那邊一直不是個受歡迎的存在來著,他們覺得我是個女孩兒,不能傳宗接代什麼的,但我爹孃都很疼我,兩個人也關係很好,所以我還生活的挺快樂的。不過後來我才知道這種快樂有多難得,我的想法有多天真。”
“大約在我初二那年,兩人一直掩藏的矛盾終於全面爆發,大吵一架後相約去離婚。那時候我才瞭解,原來我看到的一直是他們偽裝和平的表面,實際上地下有多少埋藏的火藥我爹孃自己大概都不知道。”
“我哭了很久也沒用……他們還是執意打車去離婚了。結果很不幸的是,他們打的車司機疲勞駕駛,在拐彎時撞上了另一輛車,連司機帶著我爹孃三個人瞬間死的不能再死……”唐晚楓雙手搭在桌上,頭埋了進去,語氣不帶任何的感□□彩:“其實我很慶幸,他們死在了去離婚的路上。到死,他們還是相愛的姿態。”
她道:“花滿樓,我是不是很變態?”
花滿樓沉默著,心中的感情洶湧糾纏,最終凝結成唇邊一個溫暖的微笑。他說:“不是,阿晚,你很好。”
唐晚楓抬起頭來,已然是帶著笑的樣子——雖然花滿樓看不到,但她已經習慣著對人微笑了。她道:“你不用安慰我啦……因為接下來,我在變態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爹媽死了,唐晚楓就一下子變成了孤兒。其實無父無母的孤兒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孤兒並不被父母雙方的任何親屬所接納。他們忙著爭吵忙著推卸責任忙著瓜分唐晚楓父母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遺產,最後空蕩蕩的家裡幾乎只剩下了一張床和唐晚楓這個人。
唐晚楓想過自殺,而且差點也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了。最後攔下她的,是一通電話。
感謝那些親戚並沒有把電話也拿走。唐晚楓後來慶幸過,如果不是那通電話,她現在墳頭的草估計都比人高了。
電話是她遊戲裡一個朋友打來的,問她怎麼這幾天都沒上游戲,遊戲裡的朋友都很擔心。
唐晚楓幾乎死絕了的心在那一瞬間又有了跳動。
她還是想活下去。
雖然沒多久,那個好友就因為裝備上的一點事情,將唐晚楓賣了個徹徹底底。
這之後的唐晚楓終於學乖了,她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什麼都不是理所當然的,你相信著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轉身狠狠捅你一刀,世界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從此以後她也學精明瞭,或者也可以說,學壞了。感覺這種東西天生再怎麼遲鈍也可以後天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