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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的則手腳搭三,但鬼佬們似乎覺得唱歌比身邊女人更好玩,翻到英文歌單,看著好玩的都胡亂點一氣。

有的貌似深情,有的專職搗亂。

剛沙啞著嗓子唱,在卡薩布蘭卡,我和你墜入愛河。又捏著鼻子唱,I’M YOUR BABIE GIRL。

過足了癮,這才發現我和亞歷桑德自顧自玩著七###,把面前兩盤銀杏全都消滅光了,於是哄我要跳支舞,不肯罷休。

我喝了些酒,神經興奮,今兒反正本小姐高興,唱唱跳跳原本非難事。也罷。正好使出當導遊時哄外國遊客的看家本領,雖然此刻不是導遊,拿不到小費。東方女子想哄老外最容易,你敢嚇他們一跳,他們就覺得你不同凡響。

立地成王(3)

於是我甩掉鞋子,站上大理石桌子,把瓶瓶罐罐用腳放肆地掃到地上。

這樣一翻作秀足夠讓他們瞪大眼睛。然後我把背心的下襬撩到胸際,緊緊擰個結。四下靜得出奇,我站在桌子中央,深呼一口氣,開始戲曲身段:一個亮相與甩辮,而後就地後弓翻,一連在原地翻五個,並最後以一字開坐在桌面上,加一個三環手託月結束。

掌聲,轟動,不出意料地。

亞歷桑德過來滿眼驚奇地把我抱起來,舉向半空,旋轉,羅馬五彩吊燈在旋轉裡成了一杯被攪動的瓊漿。我咯咯咯笑個不停,他叫我“小妖精”:小妖精,你又在變戲法麼?

諒他們見過拉丁舞踢踏舞交誼舞的高手,也未必看到如此中國戲曲才有的工夫。我一向有自己的辦法“扎臺型”。就像其他的中國女子想“很東方”的時候只會沒創意地找件旗袍往身上套一樣,我卻會穿小號的馬褂配一條綠油油的麻圍巾。別的女人想豔遇只會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大花瓶,撐死了再耍個小眼色之類,我卻會徑直走到想勾引的人面前去扇他一巴掌。

有些事,真的是那個骯髒弄堂裡生活過,又驟然看到另一種生活,在那種瘸子般不平衡的生活裡才能學到的。

在普通的小康家庭裡被父母庇護的孩子們則只會跟著幾份滬上的小報來打理他們的生活。

娛樂只有上錢櫃好樂迪,以為會唱最新的POP歌曲就是酷,買衣服就是香港的垃圾牌子當寶貝,吃東西就看廣告出了什麼新產品,一點都不用腦子。審美觀、視覺、味覺、聽覺全都在退化。

而上世紀初的風雲裡,我的祖父母原本在蘇北的鹽城街頭唱淮劇,沒有房屋,只有一條漁船,吃喝拉撒睡全在上面,全部家當也在上面。

從老太爺,到爺爺一輩兄弟五房,一大家子都會唱唸做打,實在妯娌不會也可扮扮丫鬟跑跑龍套。奶奶是花旦,是很美麗的女人。丹鳳眼,小方臉,三料個子,細皮嫩肉。她的這嬌好容貌成了家族遷徙的原因——日本人看中了她,叫她花姑娘。

於是,整個一大家子連夜開船逃離,從鹽城輾轉來到上海。

在上海的花花世界裡找了個蘇北人集中的窩棚住下,在里弄的小舞臺唱淮劇,經歷“文革”經歷改革,唱著唱著就唱完了整整後半生。

父親一輩降生,我這一輩降生,棚戶區漸漸被拆了,遷徙到閘北爛糟糟的解困公房裡。蘇北話我是不會講,但依然還是住在蘇北人堆裡,也依然做好打算要讓我唱淮劇的。我從小就被逼著練身段,吊嗓子,五歲就坐在臺上演小皇帝。

可我一直有預感,我會有不同的生活,一定會。

上海灘上的蘇北人,誰都知道是多有意思多麼悲愴的一個話題。代表著很多上海這個城市人文上隱晦的一些東西。只有曾經小漁村裡的村民是上海人,還是有上海戶口的都是上海人?

上海一直就是這麼個不三不四的概念。

媽媽桑聽到裡面好熱鬧又進來,看我站在桌子上,臉色又陰。然後卻徑直走到亞歷桑德跟前。跳會兒舞吧。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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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桑德起先不肯,依然說我是他的夫人。

但媽媽桑用眼角瞥我一眼,臊氣地伸手摸他的臉,並說:我相信你的夫人不會生氣的啦,她好年輕好漂亮,怎麼會吃我這種老女人的醋呢?說完又瞥我一眼。

我心中惱火,卻面兒上笑得歡,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會說:ALEX,和她跳呀,我要看,別站在那裡像個害羞的小男孩。快點。

於是亞歷桑德真的把手搭上媽媽桑的肩,在我面前跳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臉色如何,但我的心裡醋瓶子翻了。我竭力地剋制,竭力地依然瘋笑,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