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提醒我:10個集裝箱也是訂單,有總比沒有好。上次馬來西亞的那兩個小廠,加在一起,一個月才訂4個集裝箱。
我想想也對,掏出塔克西斯工廠的木方樣品遞給採購經理,又拿出手提電腦,點出工廠的DV,再次發動三寸不爛之舌。
採購經理邊看著塔克西斯家族工廠的簡介,邊唸叨著,本來的合同都是和一個馬來西亞的代理商合作的,但後來緊急追加10個櫃的訂單的事,寫MAIL給他,卻一直沒有迴音。你們來得正巧……
我和揚嬌笑巧兮,速速岔開話題。
極致戀物癖(1)
亞歷桑德曾經毫不知情地陪我去了銀行,以VIP的身份插隊到所有手拿號碼的人之前。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從大手袋裡拿出滿滿一塑膠袋一分、兩分和五分的年代久遠的硬幣,嘩啦啦倒進給裡面服務人員的籃子裡。
在一片目瞪口呆的注視裡,銀行小姐無可奈何地數了半小時之後,忍不住抖出一句,酸酸鹹鹹:現在大家都把分幣當垃圾扔掉,小姐倒是交關細心,全都收著。難得您還是我們的VIP客戶。
又捂住話筒朝左右同事小姐妹使了個眼色,口形是那一句:十三點。
我坦然接過換來的五十大塊零八大毛人民幣,神清氣爽,舒服極了。
我拉起德國鬼子的手,請他去對面的咖啡店喝杯加了雙份太妃榛果糖漿的拿鐵咖啡。
我承認,在這一方面我是交關十三點的。
亞歷桑德說,你把那一口袋硬幣拿出來的樣子,活像老葛朗臺。
我這人就是貪婪著,計較著,無法自拔。因為我來路荒蕪,窮兇惡極,吝嗇小氣也是必然。
於是我的手總是下意識地攥著,即便手心裡空無,拈一些空氣也是好的。就是這樣一種隨身攜帶的姿勢,警惕,痙攣,對“所有”過分計較。
這是我的,那是我的,這樣的歸屬感使我快樂。戀物與戀人沒什麼大異,戀到極致,再氣勢恢弘的人也變得尖酸刻薄。
書買來第一件事不是看,是簽上名,蓋上章,寫上何時何地購得。於是這書才成為我的書。所有程式結束,要尋到只有我自己的空間坐下來讀。當中有旁人打擾,必把書合緊了再抬頭問貴幹,生怕人家眼一溜就偷走十行。讀過,思過,好壞都默記於心,不喜與眾談論,彷彿一談又平白損了錢財似的。不能讓別人佔半點便宜。
學生時代學校發教材,時有發錯再收回去的事,短短几分鐘裡到我手的封皮肯定不再清白,姓名班級學號早早列得清楚醒目。
酒肉穿腸過,我也不讓它們輕易就過去。藏著百餘的筷子和調酒棒,洗得當然乾淨無味,但記得每雙筷子夾過何等佳餚,每根小棒沾過何色酒水。閒來時時把玩在手,是怎樣的親朋摯友仇敵過客,怎樣的日光月光目光,統統逃也逃不走。
不收藏圓的東西,一失手就滾開去,惟這筷子調酒棒,有長長的把柄在,時間彷彿也要多生出幾秒,又有種死死攥到老的憑證。
死死的,就是這個詞。
小時候在蘇北弄堂裡難得抓到蝴蝶鳥雀,我就知道要死死地捏著它們的翅膀,捏到滿身的花粉碎羽,捏到鬆手它們也飛不起來。然後把它們美麗的屍體埋進花盆裡,終於成了屬於我的標本。
所以,我不會因為雅皮和小資們說把人拍到景裡是惡俗就罷手。咔嚓,咔嚓,我到此一遊。良辰美景奈何天,時間只有藉助物質載體才可以霸佔。老了,坐在搖椅裡,透過老花眼鏡看一張張時間的停滯與結晶,知道那廣場邊上的木椅在某一刻是自己的,知道自己年輕的目光曾怎樣溫柔地撫摩過羅丹的雕像。時光也可以成為自己的時光,只要死死地端穩照相機。
我知道。
ALEX買給我手提電腦,我二話不說,接過來在漂亮的面子上用油漆筆簽了大大的名字。
我讓給我定製服裝的法國女人務必在每件我的衣服上繡上我的字母名字CARLA。
傢俱的抽屜上必須有鎖,且誰的抽屜誰擁有惟一的鑰匙。不論一個人在哪裡的房間,我總是隨手把門反鎖,門縫太大也使我會坐立不安。
依然有從飛機的頭等艙偷繡花小枕頭和餐具的習慣。我知道怎麼把小枕頭掖在大衣裡裝成孕婦,也熟知怎樣把餐巾紙和包裝袋蒙在托盤上面,蒙得亂七八糟,讓空姐們根本沒心情去注意她們的餐具。
當然,有一個例外。有些歐美的航空公司餐具很講究,而上海的某家航空公司的餐具都是塑膠的,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