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人物·自序
喜歡歷史的人,很少不對歷史人物發生興趣。難怪有人說:一冊歷史書在手,就好像和故人會面一樣。
對待歷史上的故人,生固桀紂、死即堯舜的不謂不多,愛而加諸膝、怒而墜諸淵的更不在少數。這可說是後人讀史的態度曖昧,都不是公正不阿、左右不偏的讀史人所應該採取的態度。
歷史書既然是記載歷史人物的史籍,“二十四史”以及《清史》等,好像是惟一用來發掘歷史人物的圭臬。作者卻不敢作如是想,稗官野史、筆記雜札也不無可取之處。特別是歷史以外的東西涉獵愈多,愈會發生疑問。原來,“董狐之筆”只不過是史官的理想,司馬遷的《史記》已屬難能可貴的史書了。
評判歷史人物,最忌囿於時勢,懼畏權威。如果抱這種態度,寫出來的歷史與人物,不是人云亦云,就是亞流之作,不看亦罷!但是,自作聰明、語必驚人,也不過是一新耳目而已,看又何用?因此,諸說要羅列,正稗共掇取,始能儘量做到存真求實,以免犯有真事隱去、假語謊來之譏,這才可謂“披沙揀金”之作。
通常說,時代不同,對歷史人物的評價也會有所不同。這只是一面之理,應該再加上處境不同,對歷史人物的看法也會有所分歧,才算全面。當今是什麼時代?不管是“唯物史觀”或“唯心史觀”,只要說得有理,意識觀念何必去理會!在臺灣讀史和在大陸讀史,僅止“移地”而已,同樣都是在國內。如能“異地”讀史,亦即選擇海外的看法,不是更具有“他山之石”的意義嗎?
作者早年受過臺灣的“完全教育”,四分之一世紀寄跡東瀛,耳濡目染大陸的史籍也比較早,兼取日本漢學精華,更有立地之便。也就可以這樣說:既能追趕時代,亦具各方之見,讀史論人,也許比較少有偏頗的地方。兼加性好亂讀雜書,正史稗官無所不取,惟求還故人一個真面目,起死人於地下,但望求其首肯而已。
歷史人物何止英雄人物?“古今英雄浪淘盡”,這就有不分帝王、名士、巨賈、宰相、奇人、女流、先哲,都可以用來分篇別論。
作者並非歷史專業研究者,更無一張“歷史系”畢業的文憑。可是,史上也有些歷史學家是讀醫出身,筆者是讀文法的,自以為專業更加相近。本人不苛求做到“事無可考,言無可據”,絕不妄加一語,但“蔑視傳統,標新立異”,亦感不足為法。“凡述古人之言,必當引其言之人,古人又述古人之言,則兩引之,不可襲以為己說也。”(顧亭林《日知錄》卷二十)這個說法,值得學習。本書引用中外歷史學家的考據研究亦多,既不加引號,又不加腳註,似有掠美之嫌,但請有識者見諒。
出版之際,得到王榮文先生的鼎力協助,在此專致謝忱。更請賢明的讀者,多多指教。
陳再明
作於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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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子民間來:漢宣帝(1)
漢宣帝少年時代,重遊俠,喜遍遊,對地方的治安問題頗有心得,重視循吏和酷吏的法家精神。“信賞必罰”是漢宣帝時代的美稱。
漢宣帝詔儒講經圖
但是中宗漢宣帝劉詢(病已)來自民間的身份,的確讓人感到意外。一般來說,皇帝來自民間,是改朝換代才會有的事:如眾所周知的漢高祖劉邦、明太祖朱元璋便是平民出身。既非創業,又非篡位,完全是傳宗接代的皇位繼承,卻選一位來自民間的人,這非但是空前的奇聞,也是絕後的怪事。
漢宣帝劉詢,初名病已,後更名詢。從他的本名來看,便知道生下來就是病弱的身體,為了祈求儘快病癒,才命名為“病已”。他不但生來病弱,連境遇也是坎坷不已。他在獄中度過童年,民間長大,即位之前是一位老百姓。因為老百姓的身份有礙於皇位的繼承,皇太后先封他為陽武侯,才讓他登基為帝的。當了皇帝就覺得這個名字太俗氣,所以才改名“詢”,字次卿,諡號宣皇帝。
巫蠱之亂的受害者
幼兒坐牢,事出有因。漢宣帝出生時,亦即漢武帝徵和二年(前91),發生了“巫蠱之亂”。所謂巫蠱,就是巫師埋木人祭祀、詛咒殺人的做法,是一種惑眾的旁門左道。漢初嚴禁巫蠱,因巫蠱而死的,前後數萬人。因為只要找出木人做證據,便可判定有意殺人的大罪。因此往往只要想陷害某人,便說某人在某地埋有木人,這便構成巫蠱之獄。
徵和二年,漢武帝已六十六歲,皇太子劉據也已經三十九歲。漢武帝有六個男孩,劉據是宮廷歌姬出身的衛子夫為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