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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還是接我們上山的馬幫,馱著我那一點點行李,沿著來時的山路,將我送出了深山。下到壩子裡的那一刻,我回頭望著伸向白雲深處的小路,尋找隱蔽在群山中的山村,告別了我十七八歲的青春年華,心中只有酸楚和幾許輕鬆卻沒有愉悅。

新的生活會是怎麼樣呢?

困惑與榮耀

在20世紀70年代初,當兵是一種榮耀,穿軍裝是時尚,能當上女兵更是一種殊榮。那身綠色的軍裝,不僅告訴人們你的政治背景,同時告訴人們你的家庭背景。在當時,當兵是一條光明大道。

從小在軍營里長大,部隊是個熟悉的環境。可當我聽說讓我當鐵道兵時,卻有些忐忑。在徵兵辦公室裡,我好奇地問接兵的首長:“鐵道兵是幹什麼的?”“鐵道兵就是修鐵路的嘛!”那位胖首長笑著說。“我們成天在山裡轉,你怕不怕掉下山崖去呀?”“我剛從大山裡出來,我才不怕呢!可我們女兵在鐵道兵能幹什麼呢?”“還不是打針塗藥,唱歌跳舞,接接電話什麼的,總不能讓你們扛上鐵釺鐵錘去砸炮眼吧。”胖首長如是說。我想,管它什麼兵種呢,反正女兵到哪個部隊都一樣。聽說要去的部隊駐地在湖北,便高興起來。這下真可以遠走高飛了。

新兵集訓一個多月,分到老連隊的第一個晚上,躺在散發著乾草清香的床上,聽到宿舍旁高大的廠房裡穿過夜幕傳來一種奇特的聲音,帶給我一種將時間鋸開來的感覺。那聲音單調卻很悅耳,不緊不慢,如細涓攜著輕沙潺潺地流動,又如絲絃在天幕里拉出悠揚綿長的音符,輕柔地劃過夜空。我在矇矓的睡意裡,感到這聲音將高原莽林中的山坳小村和我18歲以前的歲月慢慢地鋸開來。那些不愉快的歲月在這奇特的聲音裡,飄然遠去,我感到裹在軍被裡真實溫暖的身體,舒適愜意,我悄聲地笑了。已經很久了,不曾笑過。

部隊駐紮在湖北襄樊市郊,是鐵道兵十三師修理營的駐地。修理營有三個連,一連是汽車修理連,二連是機械修理連,三連是配件製造連。

我們一共30名女兵,被分配到了三連。30個女兵的年齡從15歲到19歲,被分配到車、鉗、銑、磨、刨幾個工種。我被分到車工一班。

以前的概念全亂了,什麼當女兵都一樣,整整潔潔,打針送藥,接接電話的想法全錯了。我是離開了農村又進入了工廠。心裡老大的不情願。人家女兵都在機關,我們卻是在基層的連隊,每天出操站崗,還得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幹活。

我一點也不喜歡幹車工這活,不喜歡這穿軍裝當工人的連隊。由於部隊流動性大,營房大都是活動板房,冬不保暖夏不隔熱。從四季如春的雲南,到冬季陰雨綿綿,夏季如火炎炎的湖北,真有些不適應。我給父親寫信,想調換一下部隊,可父親來信說,鐵道兵對國家的貢獻大,你就好好幹吧。 。。

迷茫的歲月…“文革”十年那些日子(8)

雖然自以為走對了路進錯了門,對這軍人加工廠的連隊不喜歡,但一進入部隊這個大熔爐,就會不由自主地被熔化,被激勵,被鞭策。女兵們不甘示弱,什麼活都搶著幹。搬運鋼筋這樣的重活,也硬撐著扛,一人不行,就倆人扛一根,壓得肩膀往下垂,走起來晃晃悠悠的,被營長看到了批評連長:“這些女兵還沒長成呢,怎麼讓她們幹這樣的活!”連長委屈地說:“是她們搶著乾的。”

當時,十三師正在修襄渝鐵路,主要路段在陝西境內,師部駐在陝西省白河縣城,五個團分佈在湖北陝西地界。因修理營是後勤保障部隊,輜重無法進入交通不便的現場,故而遠離了施工現場,聽不到轟轟的爆破聲,沒見過高聳在山間的座座橋墩。我們制配連的主要任務是製造打山洞用的風槍*。*帶動鑽桿跟堅硬的岩石打交道,是風槍配件中消耗最大的,需求量很大,因此車工的任務很重。為了按時完成任務,我們經常加班加點地幹。當時學技術還是師傅帶徒弟的方式,老兵帶新兵。

1971年,*還是軍委主席,部隊還在搞“一幫一,一對紅”活動,還在評選“五好戰士”。*掉到溫都爾汗後,取消了這些活動,重點批判他反對毛主席軍事路線,在遼瀋戰役中不聽指揮欲攻打長春的錯誤主張。在連隊每天晚上都要進行政治學習,讀報紙成了有點文化的女兵的任務。

入伍一年多,我有一次到師部參加演出的機會。坐師部的交通車到陝西白河的途中,一路上的場景讓我震撼感奮,對鐵道兵這支千軍萬馬鐵騎奔騰的軍隊,有了深刻的認識,即便是在修鐵路搞建設,也像打一場戰役那樣浩浩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