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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佛光山大雄寶殿裡梵唱如海潮,一波一波清淨著他們的菩提慧命。他們虔誠地唱:“……往昔所造諸業障,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對著佛陀座前發下四弘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從此,他是修梵行,擔負如來救世家業的僧者,不是那夜與我面對面的凡家姐妹;他是住於戒、定、慧的禪者,不與我們同往於色聲香味觸法的五欲六塵裡。
當我再仔仔細細面對他時,他喜溶溶洋溢一身,果然是大丈夫莊嚴相好:劍眉隱於鞘,雙目如判然明珠,鼻樑似秀峰,不輕易出語的唇,此刻圓滿。
你若遠遠喊他:“師父!”
一襲黑色長衫,旋然,來到你面前,合掌,道:“阿彌陀佛!”
恆河沙等恆河
豐原
伊的生命,原本只是一粒恆河沙,現在,卻等量於恆河沙一般多的恆河。
伊生於此,豐原。那時候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至少,伊的阿姆還叫她“查某鬼仔”,用很親暱的口氣,好像打算一輩子都要留她在身邊,晨昏日夜喊她。
伊雖然心裡有微慍,卻也不敢表露,只是想:白白辜負了人家的好名字啊!伊家裡在鎮上開戲院,母親兄姐也都在那裡幫忙,平日只剩伊在家,格外覺得冷清,像一個在大白天裡被禁錮的魂魄。由於住的地方離戲院只隔一條街,她便養成習慣,黃昏的時候,就獨上頂樓看天以及看地;看天的意思是,天空裡的雲朵絢爛,常常幻變著異彩,尤其在灰夜掩蔽而上的那一霎,最是巔峰的美,伊看得喜了,便對天呼喚自己的名字:“錦雲!錦雲!”不肯辜負這麼鍾天地之毓秀的好名好字。這樣呼喊之後,伊的心就蕩然而動了,有一些凌雲而去的想象,以及攬臂縱擁蒼天眾生的心志。看地的理由,是因為戲院散場了,人潮如流水,東西南北向漂泊,不敢多作居留。伊憑欄俯視,更有點可憐身是眼中人的嘆息,彷彿人潮裡就有個自己,一會兒東行一會兒西走,茫茫然隨人潮散蕩不知抬頭有天,伊看得痴心妄想了,果真朝地上的那名女子喚:“錦雲!錦雲!看這裡啊!”那女子居然毫無動心貌,只留心櫥窗的錦衣華裳,逛來逛去。伊才醒覺:那樣的人不是自己。
“唉!也不知曉自己在哪裡?”錦雲這樣想,是天庭裡馱水的雲奴,偶爾來過眼?抑或是菜園裡的蕃薯藤,一路在野地裡追索自己的原本根性?還是人世間的一塊冰冷翠玉,被緊緊握在五倫指掌裡,為汗漬所苦?錦雲深深地為這個疑團所纏縛,雖然只是浮光掠影地來到伊的生活裡而已。伊偶爾在舉箸的時候思想起這事,眼前的佳餚美味都不堪咀嚼了;伊偶爾去自己家的戲院當門口的撕票員,那些看電影的人自動掏票給伊,非常心安理得地,而伊卻愈撕愈心虛,無非是把這件事投射在個我生命的追尋上,覺得自己尚找不出那張驗明正身的票券,無以面世。但是,誰也不關注伊的神情,即使有朋輩熱心地相詢心事,伊說著說著,好不容易把心事說出個蓓蕾樣兒,聽話的人不小心打了個盹兒,心事已像曇花開謝了。伊有時也會退一步觀看自己,生命不過爾爾,認不認得自我,許是無傷大雅吧,何必自苦?況且,芸芸眾生誰不如此?那就在晨粥夜飯中度日吧!在杯盤碗碟裡消磨年華吧!把生命看到芳菲都歇處,再落花流水吧!
二十餘歲那年。一日,伊騎車出外訪友回來,一個人在村路上漫遊。那時正值秋收,田野間三三五五的人忙著刈稻,午風吹拂過,稻浪洶湧,那些人倒像浪裡白條了。伊原本是無心無事地踩著車輪,不急著前行,不眷戀過往,也不倉皇於當下此刻,一副空空白白的兒女模樣,可有可無的人間微塵;可是,當伊偶然瞥見稻田裡有兩條奇特的人影時,不禁停住車子,移步去探看。
那是兩個比丘尼,正在彎身割稻,忽前忽後互相追隨,前後無語。
伊起了好奇之心,蹲踞在田岸觀看。觀得風也煽動了、稻穗也鬧了,那二僧依然無話。各有各的刈程,一如參星一如商星,雖不見卻不遠。伊難得有這樣的良辰去參天地之化育、諦聽人世之動靜,不覺心中有活絡的泉奔之聲,自眸睫始,一路洗濯伊久無歡顏的面目。伊深深地起了孺慕之情。
“師兄,”有一僧破空出聲。他頭戴僧笠,身著灰青色羅漢衣羅漢褲,在褲管處紮了一個綁腿,倒是不著鞋襪,赤足而行,聲音雖嬌卻不媚不弱。“‘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這話我久思不得其解,前後矛盾。”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