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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馮鬍子便帶人將十萬石的糧食自宋家倉庫運走了。

因為生意談得順利，傅家錢給得更是乾脆，因此宋掌櫃做足了姿態，就在這天親自到了糧倉送人。

豈料他到了之後才曉得傅瑤君成了撒手掌櫃，只派了她身邊那叫弄月的大丫鬟並兩個要跟車的老家人來。

看見宋掌櫃來了，弄月不卑不亢，蹲身禮過，客套兩句，便繼續和老家人清點糧數了。

只是那大丫頭也不見十分上心，大多數的時候是她站在後面看著，只那兩個老家人辦事，辦完了再同她說。

宋掌櫃還聽見弄月反反覆覆掛在嘴邊的話是：“這點小事，各位叔爺拿主意就是。”

十萬石糧食的買賣，傅大小姐入京之後的第一筆買賣，用心使力接近他做成的買賣，在她身邊大丫頭的口中，竟也不過是“小事”。

反顯得宋掌櫃太把這點兒買賣當個事兒了。

宋掌櫃在心裡好氣又好笑，臉上卻做出個關切認真的模樣，叮囑完自家人，見馮鬍子抱胸站在倉門外，眼神時不時瞥向弄月，似有不滿之意，便過去拱手道：“馮老闆許久不見，不想這次竟然是親自押車嗎？”

馮鬍子的船行在京城頗有些小名氣，只是照著宋掌櫃這等有宮中背景的大商賈差了太多，因此他也曾投其所好，才與宋掌櫃結識，可宋家的大買賣依舊到不得他的手上。

不過宋掌櫃這人商海沉浮多年，甚少與人交惡罷了，回回見面，也會以禮相待，不至於下人臉面。

馮鬍子對著宋掌櫃，胸也不抱了，腰也不直了，大鬍子藏著的嘴角都笑得勾了起來，賠笑道：“勞宋掌櫃惦記，這段時間往都東邊跑呢，全是因為這個買賣我才趕了回來。按說……但主人家如此要求，我們這等小本買賣只能遵命罷了。”

欲言又止的，淡淡的不滿。

宋掌櫃當聽不懂，只向著弄月的方向感慨道：“她家這個大丫鬟，看著年輕，做事倒有章法，聽說前段日子盤鋪子、僱人工，都是她一人做的，而且出手大方，必不會讓馮老闆吃虧就是。”

他這段日子一直讓人盯著傅家呢，知道了不少弄月在外乾的事情，所以這份欣賞是發自內心的。

看年紀，這個丫鬟肯定是從小陪著傅瑤君長大的，傅瑤君算有頭腦，手下人也這般能幹，顯然都與傅淵夫妻的教導有關。

只是可惜都太小了，商道本事有些，為人卻失了溫厚，人際交往之上更是落了下乘。

畢竟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大小姐，那位傅御史也說過其兄待女種種，可謂嬌縱放任。

若傅淵還在世，多帶著她幾年，斧正她的這些毛病，教她為人處世，必能成一代商道女傑，可惜現在這般長下去，不過是不足為懼的小孩子罷了。

但只有這樣，殿下想的事情才能成，才好誘她入局。

馮鬍子麵皮緊繃了一下，眼神流過不屑，但也不情願地承認道：“確實出手大方。”

說著，他還湊近宋掌櫃的耳邊，比了個手勢：“比之尋常市價，多了三倍呢。”

他小本買賣，又一直有心結交宋掌櫃，竟連這種事情也肯透露給他。

宋掌櫃也是一怔。

不是多了三成，而是多了三倍啊。

主家想要設的局是將一些事情栽到傅瑤君身上，順便再將傅家財富據為己有，因此還真的沒有在意過傅瑤君買糧是為什麼。

畢竟傅家一直是做糧食買賣的嘛。

可現在……

宋掌櫃心中生了計較，只不動聲色地再與馮鬍子客套了幾句，待弄月等人清點好，將糧食統統裝車運出之後，又與弄月寒暄一番。

直到看著車隊離開，他立刻叫了人來：“去找東君，讓他跟著四安船行的隊伍，看看傅家將糧食運到哪兒了。記著，莫要打草驚蛇。”

“是。”

手下應聲，剛要退下，忽得又聽宋掌櫃問道：“傅家大小姐今日在做什麼？”

手下愣了一下，他不是負責盯著傅家的，哪兒知道啊？

但這話他可不敢說，立刻道：“小的這就去查。”

宋掌櫃揮揮手，不再多言。

*

傅瑤君早就打定了主意，今天是必然不會親自去的。

擺架子、很囂張、不會處世、目無下塵之類的大小姐派頭，就該是這樣顧頭不顧尾，毫不周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