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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對頭髮出了乞求。可是連乞求都是這麼慷慨激昂,大義凜然,滿腔悲憤,真好像文天祥再世,申包胥重生。可是,就連不識幾個漢字的多爾袞也一目瞭然,這不過是一封投降信而已。他何嘗不知道,這個“亡國孤臣”在幾天前還僕僕奔走在投奔“流寇”的路上,興致勃勃地想和流寇們分一杯羹!這些漢人真是會說話呀!

吳三桂重又撿起了通行的社會倫理符號。他並不指望誰真的從詞語層面理解他的話,這只是一種資訊的標準化包裝而已,華夷通用。形式永遠是重要的,有時甚至是第一位的,雖然實際上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多爾袞並沒有用心思品味這些華麗的詞,他立刻感到了這封信不同尋常的分量。這真是天賜之機,父兄兩代人征戰多年,始終不能接近的這座雄關,如今唾手可得,逐鹿中原的宏願即將實現,他怎能不大喜過望。多爾袞立刻發兵,向山海關奔去。

這時,山海關已經被李自成的大軍團團圍住了。李自成這次親征,不光帶了六萬大軍,而且還帶來了吳三桂的父親。

他知道吳三桂是有名的“孝子”,他希望吳襄能發揮比六萬大軍更大的作用。到了山海關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吳襄在陣前致書勸降。

可是這封勸降書對吳三桂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吳三桂現在不需要什麼臺階來下,李自成那裡已沒有他落腳的地方。李自成收到了這樣一封回信:

父既不能為忠臣,桂亦安能為孝子?桂與父決,請自今日。父不早圖,賊雖置父鼎俎旁以誘三桂,不顧也。

這冠冕堂皇的措辭讓李自成無話可說。他知道,再和這個人費口舌不會有任何意義了。大順軍向這座著名的關城發動了猛烈的攻勢。

當多爾袞的大軍到達城下時,這座關城已是岌岌可危。激戰已進行了一天一夜,大順軍的攻勢越來越猛,有的地方,已攻上了城牆。吳三桂焦急萬分,可是老謀深算的多爾袞卻一點也不著急。他望著吳三桂那神情焦慮的臉,不慌不忙地提出,吳三桂得先剃髮改服,他才能出兵。他還記著吳三桂那封慷慨激昂的信中裝出的那副大明忠臣的姿態。

吳三桂確實沒想到這一著。不過,他沒有猶豫片刻。不就是把頂發剃掉,腦後梳一條豬尾巴似的古怪辮子嗎?不就是穿上那身難看的蠻服嗎?他已經拋棄了帝國,拋棄了父母,拋棄了名譽,他還在乎這幾根頭髮嗎?!他已經不再在乎什麼了,不堅持什麼了,就是把自己出賣給魔鬼,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事實上,他已經這樣做了。

在一片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吳三桂頭頂上的一縷縷頭髮,飄落到地上。

心理學家說,外表的變化對一個人的心理有著重要的影響。滿洲人在征服中國的過程中,所到之處,堅決要求被征服者剃髮改服,即使逼得這些人再度反抗也在所不惜。而許多本來已經投降的漢人,僅僅因為保住自己的髮式,卻再一次選擇了死亡。因為雙方都明白,這絕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形式上的改變,這實際上是為精神舉行的葬禮。這種改變,意味著徹底放棄了人格獨立,徹底放棄了價值體系,把自己變成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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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桂:無處收留(13)

吳三桂的精神世界終於放棄了最後一點依託。不過這樣也好,現在心裡已經了無掛礙,他反倒獲得瞭解放,從此吳三桂可以任憑自己胸中的貪婪、慾念、仇恨,痛痛快快地肆意流淌!

多爾袞終於同意出兵了,吳三桂現在已經是他的掌中之物。不過,他依然從容不迫。為了儲存八旗兵的實力,他命令吳三桂為先鋒出城去衝擊敵陣。這樣,既可以檢驗吳三桂的誠意,又能目睹大順軍的實力,以便他隨後實施有力的突擊。

吳三桂只能從命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狗,那麼,就像狗那樣地去賣命吧!

吳三桂的人馬出城了。四月二十二,從早上到晚上,他率領大軍衝鋒陷陣,連殺數十陣。清人彭孫貽在《平寇志》中這樣描述道:

三桂悉銳鏖戰,無不以一當百。自成益驅群賊連營進,大呼,伐鼓震百里。三桂左右奮擊,殺賊數千。賊多數鱗次相搏,前者死,後者復進,賊眾(三桂)兵寡,三面圍之。自成挾太子登廟崗觀戰,關寧兵東西馳突,賊以其旗左縈而右拂之,陣數十交,圍開復合。

戰場上的吳三桂永遠是無與倫比的。只是現在,他只能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叛徒而已。

一一

法國傳教士白晉在他所著的《康熙帝傳》中說:“事實上,韃靼人(滿人)在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