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哪抵得過彼此的信任與原諒,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只要他還活著,還能在這場陰謀中衝殺出來,他就會回來找她;只要他將父母的仇報了,尋到冰梅,他就會捨棄身份,一輩子留在她身旁,再不會離開……
過了許久,月罌才抹掉眼淚,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微垂著頭,默了片刻之後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布包遞給了他。
慕離疑惑地開啟,卻即刻愣住了:那是一個紅色的平安結,中間是一塊質地一般的圓形玉佩。玉的周圍被紅線纏繞,編成了一個複雜的形狀,紅線中間還夾雜著金色的細線,勾勒出的正是“平安”二字。整個東西精緻小巧,看起來編制的過程也極其繁瑣,他還從未見過。
“在那山下呆了許久,沒事時就編了這個。”月罌猶豫了一下,這才抬眼向他看去,又說,
“隨身帶著的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本打算回來時換塊好玉,可有些來不及了,這才直接給你送來……”她輕咬了下唇,剩下的叮囑就這麼嚥了下去。
慕離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眼眸裡起起伏伏都是無法說清道明的情緒。他將玉佩小心地揣進懷中,貼著心口放好,隨後捧起她的臉,似許久沒有見到了她一樣,端詳了半晌,喃喃地說道,
“謝謝。”沒有過多的叮囑,只有一件象徵平安的信物,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回來。這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願?只希望她活得好好的,哪怕她恨自己,怨自己,也無所謂……
慕離偏頭看向她身後的林子,已經覺察到那裡的人是誰,不過並沒有挑明,而是對月罌說,
“他們要出了城鎮才會加快行程,送我一程可好?”他雖然在問她,可不等對方的回答就將她抱上了馬,自己坐在馬後。輕夾馬腹,也不著急,而是任由馬兒慢慢前行,看起來無比的愜意閒適。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一句話,似乎有太多太多的心事想要說說,可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聽著悅耳的馬蹄聲迴盪在石子小路上,濺起一片淺淡的離愁。
她忽然想起慕離對他名字的解釋,心底陡然升起陣陣蒼涼,
“世間萬物,最終都落得個‘離’字……”他說這句話時,眉眼間的落寞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時的她,還不知自己會對這樣一個人付出全部的心思。但在不知不覺中,卻越陷越深,將他愛到了骨子裡。
伸手覆在腰間的大手上,往日的溫暖此時卻泛著冷,一顆心慢慢變得柔軟,更緊地將它握住。
慕離眼中閃過詫異,隨後薄唇抿緊,從上馬開始一直僵硬的身子終於軟了下來,貼緊她單薄的脊背,將她摟在懷中,輕嘆了口氣。過了片刻,忽聽她沒頭沒腦地說了句,
“‘離’字還可以有另一種解釋。”
他偏頭看著她的側臉,見她瞳仁幽黑,目光沉靜,忍不住問道,
“還有什麼?”
“遠離刀光劍影,遠離血海深仇,遠離塵世煩擾,平平靜靜地生活。”
慕離聽完忽然默了下去,眸色幽深黯沉卻又透著一絲清明。他本來就善於揣摩人心,此時又與她血脈相通,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緩緩地透了口氣,漫聲道,
“這樣的生活,聽起來很好呢……”
月罌輕輕靠在他的胸口,沒再多說什麼,因為對於聰明人,有些話只需點到為止。
金竹鎮邊上停著一隊人馬,正是北冥王一行人,他們似乎也是剛到不久,有幾個侍衛回頭張望,瞧見兩人共乘一匹馬而來,忙向北冥王稟報。
月罌看他衣裳單薄,便吩咐隨行的將士到了地方為他選購些厚實的衣裳。又叮囑了幾句平日裡的瑣事,便沒了話語。這些細緻的囑咐都是他平時對她說的,此時她將這些反饋給他,竟覺得有些尷尬。從某種程度來講,他真的瞭解自己很多,對她的一切才會佈置得井井有條。
兩人告別之後,她看著那輛八匹馬拉著的花梨木馬車漸漸遠去,心底仍攏著一層揮不散的愁雲。直到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嘆息聲,才暗自吃驚,側臉看去,正是童昕目光深邃地看向遠方,眸子裡閃爍著幽暗的光澤。
剛剛慕離見她騎的這匹馬是童昕的,又聽見了她身後的氣息,便猜到童昕也一路跟來,這才讓她送了自己一程。這樣等他走後,童昕也會帶她回去,他才能放心離開。
“要不要去看看那個孩子?”童昕靜默了半晌,忽然開口問道。
月罌猜到了他指的是那對夫婦的孩子,立刻點了點頭,她對那孩子一直心存愧疚,也想知道他此時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