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最後的夕照透過視窗灑進屋子裡,一個著丁香色羅衫的少女靜靜地側臥在美人榻上,一頭青絲只用一根同色的絛帶隨意地束著。
她合著眼,濃密長翹的眼睫毛在眼眶下投下淺淺的陰影,似乎是睡著了。
他放輕了腳步,朝美人榻的方向走去,想給她蓋上薄毯。
榻上的楚千塵發出低低的囈語聲,眉心緊緊地皺起,連帶拳頭也緊緊地攥起,似乎在做什麼噩夢……
顧玦走到美人榻前,微微俯身,想喚她的名字,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似是什麼雀鳥的翅膀擦過了枝葉。
下一瞬,美人榻上的少女猛地睜開了眼,一雙鳳眸冷厲清明,如冰箭般朝顧玦的方向射了過來。
夕陽的餘暉下,她整個人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弦,眼角眉梢俱是冷冷的寒意,冷漠而深遂。
兩人四目相對。
顧玦挑了挑劍眉。
“王爺……”楚千塵眨了眨眼。
喊出口的同時,她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紅潤的唇角和鳳眸微微彎起,眉眼間泛起了繾綣的笑意,彷彿春風吹過結冰的湖面,溫暖了空氣,冰消雪融。
顧玦在美人榻邊坐下,看著她問道:“做噩夢了嗎?”
“嗯。”楚千塵一邊點頭,一邊從榻上坐起身來,握住了顧玦的一隻手,感受著他的體溫,“不過,沒事了。”
是的,已經沒事了。
她重生了,回到了王爺還活著的時候,回到了一切還沒太晚的時候。
她原本鬆鬆束著頭髮因為髮帶滑落而散開,一頭烏髮如瀑布般披散下來,膚光勝雪的面頰上氤氳著桃花般的紅暈,雙眸溼漉漉的,瞧著睡意朦朧。
就像是一頭兇巴巴的小獸忽然間就變得像小鹿般無害。
顧玦把拳頭放在唇畔,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笑,又揉了揉她的頭,“沒事了。”
書案上,那青花瓷魚缸裡的兩朵水蓮隨波盪漾著,水波無聲地泛起絲絲漣漪。
楚千塵依舊握著顧玦的手,須臾,心緒就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她的手指沿著他的手腕下滑,習慣地去探他的脈搏,凝神靜氣。
大造丸只剩下兩顆了。
自服大造丸以來,顧玦的情況顯而易見地一步步地好轉了,無論是肉眼可見的,還是隱藏體內的沉痾舊疾。
等剩下的大造丸吃完,她得再換一張溫補的方子。
該怎麼治療顧玦,楚千塵早在前世就已經反覆思量過不知道多少遍,寫成了至少十幾本筆記,前世,她用不上,而現在她終於可以做到了。
楚千塵睜著一雙明眸,目光灼灼地盯著顧玦看。
顧玦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又在為自己的傷病費心了,問道:“餓嗎?”
說著,他拎出了一盒點心,大紅的紙盒上寫著“百味居”三個大字。
楚千塵的鼻尖動了動,抿唇笑了,笑容又甜又嬌。
“百味居的荷花糕?”
百味居每季度都會出時新的點心,春天就出桃花糕,夏天就是荷花糕、蓮藕糕……她和王爺都喜歡吃百味居的點心。
盒子開啟後,露出八塊四方方的荷花糕,熱騰騰,香噴噴。
楚千塵滿足地眯眼笑,拈起了一塊荷花糕,還沒咬上一口,突然想到身邊少了什麼,順手摸了摸,左側早就冰涼一片,她四下看了半圈,“王爺,月影呢?”
顧玦搖了搖頭,他進門就沒看到她那隻黑貓。
“喵嗚!”
窗外傳來了一聲軟綿綿的貓叫,似在回應著楚千塵。
一隻毛絨絨的黑球輕鬆地躍上了窗臺,然後從楚千塵的書案上飛躥而過,後腿一蹬,踢在了後方的筆洗上。
下一瞬,那筆洗傾倒,砸上了硯臺,硯臺又撞上了掛著數枝筆的筆架,筆架也倒了下去,順帶把一隻鎮紙也帶落在地,筆洗裡的水沿著書案的桌面滴落……
案上案下皆是一片狼藉,完美地演繹了何為牽一髮而動全身。
小黑貓自己安然地落在了美人榻上,在楚千塵身邊蹲下了,仰首看著她。
它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歪著腦袋,“喵”了一聲,彷彿在說,叫它幹嘛啊?
“噗嗤!”
楚千塵看著它製造的混亂,先是愣了愣,跟著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笑聲清脆如鈴。
顧玦也忍不住笑了,笑容清淺。
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