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指著正前方那匹硃紅色料子道:“這匹硃紅好,硃紅比大紅活潑,正適合塵姐兒。”
沈氏讓丫鬟把那匹硃紅色料子拿來,放在楚千塵身前比了又比,興致勃勃地吩咐道:“趙嬤嬤,這匹料子我看就做褙子好了,鑲邊做藕色,也能配二姑娘那條藕色長裙。”
“劉大栓家的,等這一季的首飾打好了,先送來我瞧瞧,我給二姑娘先挑兩樣。”
趙嬤嬤和劉大栓家的自是唯唯應諾,心下既驚訝又感慨:二姑娘果然討大夫人喜歡,就算是姜姨娘上躥下跳地鬧騰,也影響到不到分毫。
“……”楚千塵一動不動地由著沈氏拉著料子的一角在她身上比劃著。
她怔怔地看著沈氏,一時恍然。
她年少時,最喜歡的確實是紅色。
只不過因為姜姨娘不喜她穿紅色,說會衝撞了楚千凰。
所以,她從未穿過紅色的衣裳,也沒告訴過任何人她喜歡紅色。
嫡母又是怎麼知道的?
楚千塵的心情有些複雜:時隔多年,若非重生,她其實早就快忘了她前世曾經對紅色的喜愛。
但是,當有人親手把紅衣捧到她跟前時,她的心不由就變得柔軟了起來。
原來也還是有人知道她的喜好,原來也還是在意她的喜好。
沈氏的笑容越發柔和慈祥。她之所以知道楚千塵喜歡紅色,還是從楚雲沐的話裡猜到的。
楚雲沐的屋子裡放著一對穿紅衣的摩喝樂,一個女娃娃,一個男娃娃。
楚雲沐曾炫耀地告訴她,這是楚千塵在莊子裡時送他的,就代表他們倆,不過他一點也不喜歡紅衣,只是勉強遷就一下楚千塵。
“……”楚千凰望著沈氏與楚千塵言笑晏晏的樣子,眸色漸深。
她也喜歡那匹硃紅色的料子。
她是嫡長女,是這侯府裡身份最尊貴的姑娘,同輩的妹妹們從來沒有人和她爭,大家都預設紅色是屬於她的,無論是衣料、首飾,還有擺設等等。
楚千凰微微啟唇,但終究沒說,抿緊櫻唇。
然而,無論她掩飾得再好,終究年紀小,形容間也難免露出了一絲不快。
沈氏本想轉頭徵詢一下楚千凰的意見,看看在衣裳的襴邊上繡什麼好,恰好發現了她神色間的異狀。
沈氏在心裡嘆氣:凰姐兒這經書還是抄少了。
從明天起,就讓她抄吧。
楚千凰對上沈氏的眼神,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妙的預感。
她正要說什麼,就聽沈氏又道:“凰姐兒,你也挑一匹吧。”
楚千凰:“……”
待楚千凰也挑了料子後,沈氏就帶著楚千塵與楚千凰離開了驚鴻廳,管事嬤嬤們恭送她們離開。
待她們走遠,廳內就騷動了起來。
管事嬤嬤們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話,有人感慨大夫人對二姑娘好得簡直連大姑娘都要讓一邊啊;有人說二姑娘得了大夫人青眼,以後必能有個好前程;也有人精明地看出來大夫人這是要教二姑娘料理中饋呢。
這些管事嬤嬤們都是精明人,從沈氏的態度就知道該怎麼對待楚千塵了。
在他們眼裡,姜姨娘再得寵,就算侯爺怒髮衝冠為紅顏,也影響不到沈氏的地位,侯夫人就是侯夫人,是有誥命的。
正室與妾室一個天一個地,根本就沒法比。
這些個紛紛擾擾,全然傳不到楚千塵耳裡。
她去正院陪著沈氏、楚雲沐用了午膳後,沈氏就把她打發了。
“塵姐兒,你以後每日陪我學半日中饋就行。”
學中饋也不急在三兩天,沈氏打算循序漸進地慢慢教,而且,她知道楚千塵在學醫,肯定有不少事要忙。
楚千塵就像是放出籠子的鳥似的,一溜煙地跑了。
她覺得學中饋真是比她學醫、學騎射、學兵法什麼的都要麻煩多了!
她回了琬琰院後,換了身水藍色的衣裙,就出了門,又去了趟濟世堂。
她和沈菀母女約的是未時,時間還沒到,但是沈菀與顧之顏提前到了。
“七娘。”楚千塵對著顧之顏招了招手。
顧之顏就乖乖地朝她走了過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然後左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裙裾,小臉上依舊是呆呆木木的。
不過,她臉上的疤痕已經淡得快看不到了,那張小臉變得如出水芙蓉一般秀麗可愛,好似搪瓷娃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