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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當然這番話,關素衣不可能直言出口,敲擊桌面道,“教書育人也是一門學問,有其基本準則。我關家是儒學世家,亦是教育世家,自古以來就傳下遺訓,一為有教無類,二為因材施教。有教無類便是什麼人都可以教,沒有高低貴賤、長幼先後之分;因材施教便是對待什麼樣的人就要用與之相合的手段,並非所有人都沿用一個模子,塑成同一個形狀。你乃趙家嫡長子,日後須承襲家業、光耀門楣,肩上擔子比誰都重,萬不可懈怠,故我用嚴格的方式管教你,打磨你的意志。然木沐年幼,性敏而內斂,將來或入仕,或雲遊,或鑽研學問,甚至於行商走商,習匠心匠術,全憑他自己做主,故我用鬆散的方式管教,任其自由發展。”

關素衣直視他,慎重道,“你二人出身不同,命運不同,肩上擔負的責任也不同。你那些為父爭光的話若只是隨便說說,也可,我每天都給你講故事。”

趙望舒羞得面紅耳赤,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兒子再不要聽故事了,兒子一定認真讀書,將來考狀元,當大官,做人上人,保護娘、祖母,二嬸,還有姐姐。”

趙純熙本還覺得繼母寵溺木沐,冷待弟弟,有些厚此薄彼,眼下聽了這話才明白她這樣做自有其道理。弟弟將來可是要光耀門楣的,哪能玩物尚志?繼母待他非但無錯,還格外盡心。

都說關家人忠正耿直,此言非虛。若是對繼母存了誤會,定要當面指出,切莫悶在心裡平生怨氣,最終壞了母子情分。這種對等,坦率,無話不可言及的相處方式,令趙純熙很感新鮮,亦大受觸動。她想,放眼全魏國,怕是再也找不到比繼母更好的繼母了。

喟嘆間,金子拿著一張鑲金邊的名帖走進來,低聲道,“夫人,這是內務司送來的帖子,邀您明日去參加宮宴。”

“宮宴?目下不年不節的,宮裡怎會召開宴會?”關素衣慢條斯理地刮掉紅泥鑑印。

“聽說是太后娘娘種的幾株神山蘭開花了,香氣可飄百里,色有五彩,遇光則變,她老人家素來慷慨大方,命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家眷前去共賞。”

“原來如此,太后娘娘親邀,我等臣婦哪能不去?”關素衣合上名帖,試探道,“你明日隨我一同入宮?”

趙純熙先是意動,復又堅定拒絕,“不了,娘自己去吧。您如今還是一品誥命,又是帝師、太常之後,乃真真正正的天之驕女,而我如今算個什麼?既無高貴血脈,亦無顯赫家世,便如那小雞硬往鶴群裡鑽,除了自取其辱,還能沾到仙氣兒不成?娘您說的對,人貴在自知,我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女,嫁一個門當戶對的敦厚人,便也很夠了。高處不一定風光,也可能寒涼徹骨。”

關素衣驚詫不已地看著她,萬沒料到這番謙虛而又豁達的話竟是從趙純熙嘴裡說出來的。她不該一門心思往上爬嗎?這輩子怎麼像換了一個人?然細細觀她面容,卻找不到一絲勉強的痕跡,竟是真心實意這樣想。

不過這也並不奇怪,上輩子她沒經歷過生死劫難,更沒被外祖陷害至家破人亡的邊緣,便也領會不到平凡生活的真諦。她的觀念被徹底摧毀過,又慢慢自我修復,而這個過程中免不了吸取親近之人的長處,從而同化。

偏偏關素衣就是這個人,所以她努力向她靠攏,力求效仿她的舉動,仔細揣摩她的手法,變成這樣也就自然而然了。

世事果然無常,一個微小的變動可以決定成敗,塑造善惡,可以摧毀一個人,也可以將之拯救。關素衣想了很多,其實只在須臾,拍了拍繼女手背,嘆道,“你懂事了,也比我想象的更聰慧。”

趙純熙淺淺一笑,看上去似乎很淡定,實則心裡既激動又有些驕傲。能得繼母一句誇讚絕非易事。

………

翌日,聖元帝穿著一襲便裝走在御花園裡,身側跟著手拿大刀的長公主。

“你怎麼連賞花都帶著一柄大刀?入宮面聖須卸除武器,你這是知法犯法。”聖元帝擰眉。

“習慣了,便是不卸,你又能奈我何?”長公主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乍一看竟有潘安之貌。好幾個路過的宮女被她迷住,臉頰通紅地跪下請安。

“罷了,朕法外容情,準你這次。上回朕讓你去查苗族異人,你查了沒有?你不是說派人去接夫人嗎?她何時才能入宮?”聖元帝頗有些焦躁。

“貴州路途遙遠,哪能那麼快得到訊息?你且耐心等幾月吧。夫人那裡本殿已派了宮車去接,不出兩刻鐘便到。”

二人從假山後繞出來,便見前方站著幾名孩童,從三四歲到十一二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