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讀之爭本是小事,自古以來,為“知民與不知民”這麼句經文,也不知發生過多少回論戰了的,說起來其實並無甚稀奇可言,然則涉及到弘晴與弘曆這兩位當紅之龍孫,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這不,僅僅一夜的功夫而已,爭論的詳情便已如旋風般在朝野間傳播了開來,一時間無數文人騷客為之爭議不休,為此著文辯論者不知凡幾,各持己見之下,當真辯得個天昏地暗,無形中,原本在朝野間不甚起眼的弘曆居然就此名聲遠揚了。
弘曆的成名似乎極為的偶然,可在弘晴看來,卻並非如此,這場突如其來的朝野大辯論看似偶然,實則是有人在背後推動,其目的麼,就一個,那便是為弘曆造勢,這個隱蔽之手筆很明顯出自高人之手,除了那位隱藏在四爺府上的鄔瘸子之外,怕是沒旁人能想得出這等奇詭之招數了的,明明只是樁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經這廝一挑,居然鬧得天下哄傳,這等四兩撥千斤的手段不能不說相當之高明。
要說不介意,自是不kěnéng之事,甭管是何人,被人利用了一把,都不kěnéng毫不介懷,可真要說有多惱火麼,卻也不至於,概因弘晴從來就沒小覷過鄔思道其人,不過麼,卻也無懼,畢竟無論是財、權、勢,又或是暗底實力,弘晴都有著絕對的優勢在手,更別說還有了解朝局演化之大趨勢這麼個利器在手,倘若這樣都會輸了去,那弘晴也別奪啥嫡了,乾脆買上塊豆腐直接撞死得了。
文人之間的論戰儘管是激烈無比,可說到結果麼,那總是不了了之,哪一方也甭想真能獲得勝利,古時如此,現時也絕不會有例外,這不,持兩種不同意見者紛紛擾擾地爭了大半年,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據,爭來吵去地折騰不休,卻愣是沒見個結果出來,至於弘晴這個始作俑者麼,早將此事忘到了腦後,沒旁的,弘晴實在是太忙了些,政務纏身之下,哪有心思去理會那些無甚營養的文字官司。
忙忙乎乎,忙乎乎,一轉眼,已是康熙四十六年五月中旬,去歲遠航南洋的船隊順利歸來,十二艘滿載各色貨物之大型海船在廣州虎門碼頭泊岸,兩廣總督郭世隆率各有司衙門會同海關人等以及早在四月初便已趕到了廣州的欽差大臣範時捷等一干戶部官員親赴虎門碼頭,對船隊之貨物核稅,經月餘之盤點,十二艘大型海船共繳納稅款二十七萬兩千五百兩銀子,扣除所有成本之後,船隊實際盈利多達一百二十七萬七千八百餘兩。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二十六日,範時捷、郭世隆聯名奏本抵京,將遠洋船隊之核查情況報至御前,訊息不脛而走,早就對八旗商號期盼多時的在京八旗子弟頓時全都翻騰了起來,上本請求老爺子趕緊建立八旗商號者不知其數,而三爺府上更是來訪者絡繹不絕,門前車水馬龍,冠蓋雲集,又怎個熱鬧了得。
康熙四十六年七月初一,被一眾八旗權貴們煩得受不了的老爺子終於是下定了決心,將弘晴召進了乾清宮中,一番密議之後,就八旗商號一事下了詔書,著弘晴為督辦大臣,全權負責此事,並詔令八旗都統衙門予以配合行事,此詔一下,京師八旗子弟盡皆為之歡欣鼓舞,打著各種名義趕往誠親王府打探訊息者激增十數倍,生生鬧得三爺闔府上下都不得安寧,饒是三爺長袖善舞,也已是招架不住了,不得不緊著催弘晴趕緊將此事辦妥了去。
旁人都急,唯獨弘晴卻是一點都不急,沒旁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等事關社稷將來的大事,弘晴自是不想出任何的差錯,除了宣佈五日後在八旗都統衙門大議此事之外,旁的話一句都沒有,任由一眾八旗權貴們去胡亂猜測不已。
柺棒衚衕,位於地安門外東側,巷子不大,長三十丈,寬丈餘,兩邊皆是平房,各有三十六開間,早年本是內務府所轄之產業,閒置多年,後於康熙康熙四十二年十一月撥給八旗都統衙門,以為辦公之用,雖曾簡單修繕過,可依舊處處透著股朽敗之氣息,往日裡也就是每逢十五發餉銀時人多一些,否則的話,偌大的衙門裡也就只有大小貓三兩隻在其中瞎混日子,說是滿京師裡最清閒的衙門也絕不為過,然則今兒個的柺棒衚衕卻是人山人海,不止是衙門裡人滿為患,便是周邊街道也擠滿了無數的閒散旗人,不為別的,只因今兒個按約定,正是弘晴到八旗衙門議事的日子,早就期盼著能從八旗商號得大利的眾旗rénmen自是全都聞訊趕了來,愣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將柺棒衚衕堵得個嚴嚴實實。
“來了,來了!”
“好,總算是來了!
“快讓開,別擋道,讓讓,快讓讓!”
辰時過半,噪雜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