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二月初一,辰時正牌,但聽天安門左右角樓上鼓樂大作而響,一隊隊盛裝騎士策馬從天安門中迤邐而出,黃傘旌旗遮天蔽日,最前頭五十四頂華蓋,又接明黃九龍曲柄蓋,再來兩頂翠華紫蓋,旋即又是二十四頂製冰九龍蓋,啥壽字扇、黃龍雙扇擠擠挨挨,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行出了皇城,簇擁著一架九龍御輦順著東大街便往東直門而去,沿途百姓跪迎,家家戶戶龍涎時花,香案處處,滿京師爆竹聲聲響,山呼萬歲中,帝駕緩緩行出了東直門,沿官道向熱河方向迤邐前行,漸行漸遠了去。
北方寒,二月的天不過方才是化凍時節,偶爾還下著小雨,一過了長城,路可就不好走了,縱使所行之燕山古道時常修繕,可架不住天寒雨水多,數日的跋涉下來,哪怕隨行之善撲營軍士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之師,個頂個的壯碩,可感了風寒的也不在少數,更令人揪心的是隨行伴駕的老十八胤衸也病倒了,連日咳喘不止,帝為之憂愁不已,特下旨於官道旁安營紮寨,休整一日。
安營紮寨並不是件輕鬆的活計,要忙的事情自是很多,可有著隨行的王府侍衛在,這一切倒也無須弘晴去操心,也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而已,十數頂帳篷已是立了起來,直到此時,弘晴方才從馬車廂裡行了下來,緩步行進了大帳之中,但並未就此休息,而是心思重重地在大帳裡來回踱著步。
“參見王爺!”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大帳外突然響起了侍衛們的見禮之聲,正低頭沉思著的弘晴立馬便醒過了神來,側頭一看,入眼便見滿臉倦容的三爺已是掀簾子行進了大帳。
“孩兒叩見父王。”
這一見渾身溼漉漉的三爺已到,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身為總攬行軍事宜的負責人,三爺既要伴駕隨行,還得時刻排程諸軍,縱使是自幼打熬出來的好身子骨,到了此時,也已是有些吃不消了,再被雨水一淋,人自不免乏得緊,實是又困又累,自無心再去講究甚虛禮,面對著弘晴的大禮請安,也就只是隨意地揮了下手,聲線沙啞地叫了起,而三爺的腳步並未稍停,徑直便要向後帳行了去。
“父王。”
弘晴沒去自己的帳篷裡休息,而是等在了此處,自非無因,此際一見三爺要轉進後賬,自不免有些急了,趕忙張口喚了一聲道。
“嗯?晴兒有甚要緊事麼?”
這一聽弘晴呼喚,三爺立馬便頓住了腳,眉頭微皺地看了弘晴一眼,略帶一絲不悅地發問了一句道。
“父王,孩兒聽聞十八叔病重,心甚憂之,想請父王一併去探訪一番。”
儘管明知三爺頗有不耐之意,可弘晴還是不改初衷,恭謹地行了個禮,提出了要求。
“嗯……”
三爺此際累得夠嗆,實在是不想動彈,若是旁人如此建議,三爺早就大發作了起來,wènti是提要求的人是弘晴,三爺自是不好給弘晴臉色看,可本心裡確實是不想去,沉吟了片刻,也沒個表示。
“父王明鑑,孩兒聽聞皇瑪法對十八叔之病情甚是憂心,此番之所以早早紮營,便是為此,而今營壘既已紮好,皇瑪法恐須臾便會去十八叔處,能以小處見仁孝,何樂而不為哉?”
弘晴並未因三爺的不耐而膽怯,頗為固執地進諫了一番,言語間直截了當地點明瞭此去的必要性之所在。
“嗯,那好,爾便隨阿瑪一併去看看好了。”
三爺皺著眉頭想了想,儘管還是不甚情願,可也沒否決弘晴的提議,長出了口氣之後,勉強同意了弘晴的建議,父子倆一前一後地行出了大帳,冒著小雨,一路向老十八所在的營壘行了去……
“下官叩見王爺,叩見晴貝勒。”
“奴婢叩見王爺,叩見晴貝勒。”
……
老十八年幼,如今還尚住在阿哥所裡,服侍的下人自是不多,也就只有一名隨行的小太監以及一名宮女在帳中侍候著,除此之外,便只有前來就診的太醫萬和泉在,這一見三爺父子行進了帳來,眾人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都免了罷,萬太醫,十八弟的身子骨可安妥否?”
三爺儘管又疲又乏,可此際依舊錶現得分外的和煦,也不待眾人禮數行畢,便已是叫了起。
“回王爺的話,十八阿哥應是得了肺炎,而今高燒不退,下官雖已是開了幾副藥方,可營中卻少了幾味主藥,這病情怕是有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