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見過師尊。”
將弘晟二人打發走之後,弘晴也沒再在西花廳多逗留,匆匆扒了碗白米粥,算是填飽了肚子,而後便即徑直去了內院書房,方一從屏風處轉將出來,就見一身白袍的陳老夫子早已在內等候多時了,自不敢有所失禮,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恭謙地躬身問了安。
“王爺來了,坐罷。”
陳老夫子欠了欠身,算是還了個半禮。
“謝師尊賜座。”
弘晴對陳老夫子的尊敬乃是發自肺腑,向不肯有甚失禮之處,但見其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方才盤腿坐在了陳老夫子的對面。
“二阿哥果是來要差使的罷?”
待得弘晴入了座,陳老夫子也沒甚寒暄的廢話,直截了當地便轉入了正題。
“師尊說對了,不止是老二要差使,弘曆那廝也藉此機會想要復出了的。”
陳老夫子有問,弘晴自不會有甚隱瞞,這便了頭,略略地解說了一番。
“嗯,四爺倒是好算計,這是要逼王爺兩害相較取其輕呢。”
以陳老夫子的睿智,自是一眼便看破了四爺的算路之所在,嘴角一挑,露出了個玩味的笑容。
“師尊說得是,四叔早年扮孤臣扮過了頭,手下人才缺缺,又被徒兒斬去了年羹堯這麼根臺柱子,再一沒了差使,也就成了沒牙的老虎,他要爭,就須得重整旗鼓,奈何皇阿瑪對其戒心甚重,是斷然不會讓其有出頭之日的,正因為此,四叔除了推老二出來之外,大體上是將希望全都寄託在弘曆此子的身上,從此意義來說,弘曆若是再次入朝,為取信皇阿瑪故,必然會先死咬八叔,後咬徒兒,做一走狗狀,而暗中則全力培植勢力,以圖捲土重來,若依此人之才幹,倒是不可小覷了去。”
對裝逼裝成傻逼的四爺,弘晴其實並不怎麼看在眼裡,左右四爺已是再無入朝理政之可能,可對於弘曆其人麼,弘晴卻是相當之重視的。
“嗯,王爺能有這麼份警醒便好,再能鬧騰的犬終歸是犬,化不了龍的,倒是須得小心你阿媽胡亂出昏招,他那人看似謙和,實則並無容人之量,經此番一鬧,其短時間裡固然不敢再胡亂折騰,然,獨攬大權之心必定不死,王爺已成了其眼中釘肉中刺,終須得十二萬分謹慎才好。”
陳老夫子倒是不擔心四爺父子的算計,可對誠德帝卻是極其不放心,此無他,只因陳老夫子對誠德帝的為人以及品性實在是太瞭解了些,知曉其人一旦沒了約束,時不時地便會犯些低階錯誤。
“師尊教訓得是,徒兒知道該如何做的。”
這一聽陳老夫子如此肆無忌憚地評誠德帝,弘晴的心中當即便滾過了一陣悲哀——半年之前,父子倆還同心同德地並肩奮鬥著,可這才多久啊,父子倆便已走到了將將決裂的份上了,要說錯,其實誰都沒錯,只是彼此的立場已變,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等和睦了,雙方要想再達到一個平衡,那就必須真刀真槍地幹上一場,以此來決定彼此之間的定位,而這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面目,無所謂對錯,也無所謂親情,關聯的只有一個玩意兒,那便是權與利!
“王爺只管放手做了去,這朝堂的天塌不下來的!”
儘管弘晴表現得很是平靜,可陳老夫子人情練達得很,卻是一眼便看出了這等平靜下頭藏著的悲哀,只是看得出歸看得出,對此,陳老夫子同樣愛莫能助,也就只能是無甚營養出言鼓舞了弘晴一句道。
“是,徒兒明白。”
陳老夫子既是這麼說了,弘晴也不想再多糾纏於那些個無甚必要的傷感,恭謹地便應了一聲。
“嗯,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話,你阿媽這幾日定會調赫達回京,讓其出任豐臺大營之提督,王爺可好生與其談談,若是談不攏,那就當斷則斷好了。”
陳老夫子對誠德帝可謂是瞭解到了骨子裡,一語便道破了誠德帝秘而不宣的安排,毫無顧忌地便給出了個最簡潔的解決之道。
“是,徒兒都記住了。”
說到赫達其人,弘晴與其交往雖是不老少,對其的可靠性卻並無十足的把握,加之對其的能力也不怎麼看得上眼,自不可能放任其在豐臺大營裡攪風攪雨的,不過麼,此事卻也不急於一時,將來之事將來再說也不遲,正因為此,弘晴並未正面作答,僅僅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