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體制與歷朝歷代都不同,阿哥們開府建牙乃是祖制,這就造成了阿哥們都是門下奴才眾多,但凡有點本事的,都能身居高位,算是沾了阿哥們的光,可反過來說,阿哥們一旦失了勢,那其門下的奴才也全都得玩完,甚至連改換門庭的機會都沒有,換而言之,四爺一旦倒了黴,年羹堯一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這一點,年羹堯是一早便清楚了的,然則話又說回來了,就算四爺被處死,他年羹堯只要不舉起反旗,卻也不會被牽連得太過,大不了也就是削職為民罷了,性命還是無憂的,倘若是能找機會脫了籍,未見得便沒有再起之可能,奈何當初年羹堯輕信了鄔思道的分析,已是將兵馬輜重都調出了四川,眼下要退,也已是難了,眼下似乎還真就只有起兵一條路可走了的。
起兵之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沒那麼簡單,最為關鍵的是這個決心不好下,饒是年羹堯都已是清晰地意識到了危險即將來臨,可真要其立馬舉旗造反麼,他卻還是有些患得患失,沒旁的,他年羹堯兵少,而十四爺兵多將廣,又都是百戰之師,倘若真將糧秣給了十四爺,萬一要是十四爺當場便翻臉,他便是有著三頭六臂,也斷然逃過一死的,該如何跟十四爺那頭妥善周旋,就成了年羹堯心中一道難以繞過去的坎,哪怕這月餘以來,年羹堯已是就此事反覆推演過多回了,卻還是難言萬全,一念及此,年羹堯對此番拿大主意的鄔瘸子便是滿肚子的怨氣。
“來人!”
年羹堯在中軍大帳裡呆坐了良久,思緒紛亂不已,卻始終難以下定一個最後的決斷,心浮氣躁之下,這便伸手重重地一拍文案,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末將在!”
聽得內裡的響動不對,原本侍候在帳外的中軍官年嘉嚴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一掀簾子,大步從外頭行了進來,疾步搶到近前,一躬身,緊趕著應了諾。
“去,將東美(嶽鍾琪的字)給本督喚了來。”
年羹堯眉頭微皺地掃了年嘉嚴一眼,語帶不耐之意味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稟大將軍,嶽將軍午前便出了營,說是陝安道臺林思安的長子慶生,邀其前去赴宴,是時大將軍不在,嶽將軍來告過假,末將以為應是無甚大事,也就沒阻攔。”
聽得年羹堯這般吩咐,年嘉嚴趕忙一躬身,出言解說了一番。
“嗯,那就算了,爾且去其營中留個話,若是東美回營,就讓其趕緊來此一行,本督有緊急要務要議,去罷。”
林思安與嶽鍾琪乃是同鄉,早年間還有同窗之誼,這一點,年羹堯倒是清楚的,此時聽得嶽鍾琪去赴了林思安的宴請,自也不覺得有甚奇怪之處,也就沒去細想,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之後,隨口便交代了一番。
“喳!”
一聽年羹堯這般吩咐,年嘉嚴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應了諾,便即自行去辦理諸般事宜不提。
“嗯……”
年羹堯沒去管年嘉嚴的離去,在文案後頭發了好一陣子的呆之後,這才長出了口大氣,一伸手,將擱在文案一角的地圖拽了過來,抖手攤將開來,眉頭緊鎖地死盯其上,就此陷入了沉思之中……
“兆言(林思安的字)老弟,你這都搞的是甚玄虛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年羹堯在中軍大帳裡冥思苦想著,卻說其副將嶽鍾琪興沖沖地領著幾名戈什哈去赴了同鄉好友林思安的宴請,與當地官紳一道好生暢飲了一回,末了,又被林思安拖著走向了內院,說是偶得了一件奇珍,要請嶽鍾琪一道好生欣賞上一番,對此等之好意,嶽鍾琪自不好出言拒絕,可也不是很樂意,只能是苦笑地敷衍著。
“東美兄不必多問,嘿,請恕小弟賣個關子,到了便知,走罷,就幾步路而已,來來來,小弟為您引道還不成麼?”
林思安與嶽鍾琪都是在成都府長大的,儘管彼此的祖籍其實並不相同,可一向卻是以同鄉相交,二人在年輕時還有過數年的同窗之誼,關係一向密切,只不過後來嶽鍾琪習武,而林思安習文,各自有所成就之後,彼此間方才疏遠了些,可書信往來卻還是不少,算得上是摯友,雙方間倒也無甚須得客套處的,哪怕明知道嶽鍾琪想早些趕回軍營,可林思安卻並不想讓其便這麼走了,笑呵呵地賣了個關子,引領著嶽鍾琪便往內院裡行了去。
“罷了,罷了,算為兄怕了你了。”
這一見林思安如此神秘作態,嶽鍾琪實在是無奈得緊,只能是客隨主便上一番,任由林思安引領著進了內院,一路說說笑笑地便往書房趕了去,只是方才剛轉過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