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一刻,夜已是稍有些深了,偌大的誠親王府裡已是一片漆黑的死沉,唯有內院書房裡卻依舊燈火通明,一身紫色單衣的誠親王胤祉揹負著雙手,在書房裡慢慢地踱著步,看似一派的輕鬆隨意,可實際上麼,微皺著的眉頭卻是明白無誤地顯示著三爺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這也不奇怪,明兒個就要見真章了,可到現在為止,三爺還沒個萬全的把握,又怎能不擔心明日清欠一事會出岔子,倘若真要出了差錯,他三爺這一向樹立起來的無所不能之形象豈不得就此毀於一旦了去。
“孩兒叩見父王!”
就在三爺心煩意亂之際,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一頭大汗的弘晴已是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緊趕著大禮參拜不迭。
“晴兒回來了,好,情形如何了?”
這一見弘晴歸來,三爺的腳步立馬便是一頓,連叫起都不曾,便有些個急不可耐地追問了一句道。
“好叫父王得知,巴軍門已同意配合我等行事,今個兒孩兒……”
這一見三爺急迫得大失常態,弘晴心中好笑之餘,卻也不敢多有耽擱,這便將與巴錫商榷的經過詳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好,能得巴軍門相助,此事已是成了泰半矣!”
三爺之所以到了此時還不曾去休息,為的便是等弘晴帶來的訊息,此際一聽巴錫已答應幫襯,心中懸著的大石頭也就此落了地,這便興奮地一擊掌,叫了聲好。
“父王英明,且不知曹織造處可有準信否?”
對於巴錫其人,弘晴早有多方之瞭解,對症下藥之下,說服其配合行事原就不難,可對於曹寅麼,弘晴就不敢擔保了,畢竟曹家所欠的虧空額實在是太過巨大了些,儘管那都是因多次接駕所費,可掛賬卻是掛在了曹家頭上,這事兒旁人可不好隨便置評,只能看老爺子的意思如何來著,偏偏曹家又是虧空最多者,還真就是一繞不過去的坎,不搞清狀況,弘晴實是不敢掉以輕心。
“皇阿瑪只言明日會召曹寅入宮,至於其餘麼,卻是並未多言。”
說到江寧曹家,三爺也是頭疼得很,偏生也一樣沒啥轍可想,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給出了個不甚確定的答案。
得,老爺子既要收緊銀根,又不想讓人說閒話,居然玩起了這等無賴手段!
老爺子的心思,弘晴倒是猜到了一二,左右不過就是心疼錢袋子,不願自個兒去還這筆錢罷了老爺子四次下江南,每次都住在了曹家,一體開銷足足有六十餘萬兩之巨,這麼大筆錢,老爺子的內庫雖拿得出來,可真拿了,那非得傷筋動骨不可,再說了,老爺子幫著太子還了十幾萬兩,還可以說是特例,若是再幫曹家還債,那巴錫等一眾老爺子患難與共的老弟兄們的債又該如何,不還,勢必要落下個厚此薄彼之名聲,還麼,老爺子的內庫全搬了出來,也不夠抵的,左右為難之下,也只好以召見為名,先將曹家從註定要受攻的局面裡摘將出來,至於後頭的事麼,想來還得三爺父子自己去設法解決。
“如此也好,只消其明日不在戶部露面,事情倒也遮掩得過去。”
事已至此,再說旁的都無甚意義,弘晴也就只能是裝糊塗地安慰了三爺一句道。
“嗯,罷了,時候不早了,爾且道乏罷。”
該議的,早都已是議過了,到了眼下這般田地,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至於成事與否,也就只能是賭上一回罷了,三爺心知肚明之下,自也就沒了議事的興致,這便一揮手,下了逐客之令。
“是,孩兒告退!”
事將臨,多說也已是無益,反倒易自亂心扉,這一點,弘晴自是清楚得很,也就沒再多囉唣,恭謹地行了個禮,便即自行迴轉翠山居去了。
“嗯……”
三爺沒去管弘晴的離開,自顧自地踱到了窗前,背手而立,仰望著天上的一輪殘月,呆立了良久,而後,發出了聲長長的嘆息,內裡有著幾許的緊張,幾許的期盼,也有著幾許的忐忑與不安……
“來,接著喝,今兒個不醉無歸!”
夜已是有些深了,京師各處大多已是漆黑一片,可十爺府上卻依舊喧囂著,但見十爺光著膀子,左手端著個大海碗,高高地舉著,右手猛力一揮,煞是豪氣地咋呼不已。
“十爺說得好,來,喝,喝!”
“喝,幹了!”
“跟十爺喝酒就是爽利,沒說的,幹了!”
……
七歪八斜地圍坐在桌子邊上的都是武將,一個個盡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