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最終還是沒敢當場拍板定論,哪怕他心中對漕運改海運一事極為的心動,只是如今海船都還沒個影子,三爺自不免擔心實現此舉的kěnéng性,倒也不完全是對弘晴的能力有所懷疑,而是此事實在是太過重大了些,一旦上本的話,必將引來無窮的爭執,眼下這等時局實在不是做出大動作的好時機,正因為此,三爺雖是默許了弘晴的私下安排,無論是治河還是造船,都放手讓弘晴自由發揮,可對於上本章一事卻是持著保留之意見,只說等聖旨到後再議。
三爺有顧慮,這一點,弘晴可以理解,畢竟此事牽涉面極廣,並不是簡單一句話便能成事的,不說別的,光是靠著運河吃飯的幾十萬人,諸如船工、碼頭苦力、船丁,巡河官兵等等都須得妥善安置,再算上糧道、河道等官衙的調整,絕對是樁浩大繁瑣之工程,也不是三兩月便能擺得平的,再有了,各方權貴在運河上都有著不小的利益,不在大朝上好生撕扯上幾回,這事兒顯然無法定盤,稍稍放後一些動本倒也不是壞事,左右事情先行做了去,真到要動時,也能有個說頭不是?有鑑於此,弘晴倒是沒與三爺就此事多囉唣,接下來幾日裡,一邊準備著相關事宜,一邊靜候聖旨的到來。
七月十五日,姍姍來遲的聖旨終於送抵開封,老爺子準了三爺諸般奏請,不僅同意了新設的北河總督衙門,由陳啟棟為首任北河總督,更給了三爺舉薦北河總督衙門各道官員之權力,於此同時,還針對白蓮教聚眾造反一事,作出了批示,舉國嚴禁白蓮教,有敢違者,皆以謀逆論處,並勒令刑部下海捕文書,對在逃之白蓮教餘孽嚴加緝拿,當然了,也沒忘對平滅八里灣鎮一事的有功之臣大肆嘉獎上一番,其中李敏行晉副將銜,領誠郡王府侍衛統領一職;原誠郡王府侍衛統領薩哈寧晉升廣州將軍;原濟寧城防營千總耿三飆晉參將,調河南提督府任職,其餘諸有功將士各獎賞有差,至於弘晴本人麼,也因著清欠河漕衙門以及平滅白蓮教叛亂之功,得以晉為多羅貝勒,一舉越過了九爺以下的阿哥們,在爵位上已是與四爺、八爺等平起平坐。
爵位當然是好東西,弘晴可是喜歡得緊著,倒不是貪圖那一年八千兩的俸祿,實際上,就弘晴眼下的身家,早就不將萬把兩的銀子當一回事了,要的就是那個體面,沒說了,往後老十等人要想再在弘晴面前擺譜可就不容易了照朝規,一旦弘晴行了晚輩之禮,那些阿哥們只要爵位沒高過弘晴,那可就得規規矩矩地還禮,若不然,就是失儀,一本參將上去,可足夠哥幾個好生喝上一壺的,換而言之,得了貝勒的爵位,弘晴就有了跟眾阿哥們平等對話的權力,而這,於弘晴來說,自然是好事一件,意味著他已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在朝堂上大展拳腳了,再不必每每打著三爺的旗號言事,當然了,資格歸資格,弘晴卻是不會得意到忘形之地步,畢竟眼下真正要奪嫡的人是三爺,而不是他弘晴,這個主次關係可是萬萬不能混淆了去的。
有賞自然就有罰,老爺子一道聖旨下來,賞的都是三爺一方的人馬,至於板子麼,自然是狠打在了河南大小官員們的屁股上,從巡撫榮柱到下頭的各道府一個都沒漏,不是被申誡,就是被罰俸,要不就是考績被記上了個大汙點,而最為倒黴的王萬里更是被一擼到了底,回家賣紅薯去了,餘缺由三爺舉薦的原淮陽知府梁緒文繼任,整個河南官場可謂是哀鴻一片救災乃是苦差,事兒沒少幹,可挨的板子卻是重得可以,當真是天可憐見的,這不,就連榮柱這個素來講究儒雅的封疆大吏都借病躲自家府上舔起傷口。
榮柱是個很講體面的人,到任河南的時間雖不算長,可三年下來,辦事也算是勤勉,不敢言政績斐然,可自忖還是能做到體恤愛民的,這冷不丁被白蓮教一鬧騰,考績上頓時多了個偌大的汙點不說,還得寫請罪奏本,臉都丟到朝堂裡去了,當真是體面掃地不已,榮柱實在是咽不下去這麼口惡氣,告了個病假,便貓在自家府上以畫畫打發時間。
“老爺,誠郡王世子弘晴貝勒來訪,人已到了府門外,請老爺明示。”
榮柱工詩,善畫花卉,素有丹青國手之名,寥寥十數筆,一副富貴牡丹圖已是躍然紙上,就差最後幾處潤色便可完工,可就榮柱點墨之際,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中,滿頭汗水的老管家已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帶著微喘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
一聽弘晴到訪,榮柱的手不由地便是一顫,一滴墨水便已滴落在了宣紙上,一副將近完工的畫當即就毀了,心疼得榮柱眉頭都緊鎖了起來,呆立了片刻,而後喪氣地長出了口大氣,隨手將筆擱在了筆架上,滿是不悅地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