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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生產隊都要向政府交公糧,那年我們隊是以蕃薯抵公糧。我們把成麻袋的蕃薯裝上了拖拉機,拉到了臨江鎮公糧站,押車的是我與村裡兩個農民。可到那裡後,才發現營業時間已過,公糧站關門了。貨是不可能再拉回去了,只能卸下所有的麻袋包,堆在糧站前的空地上,要到第二天開門時才能再交糧。 這樣地,就需要一個人留在這裡看守,他倆臉上露出了難色,我就讓他們先回去,自己留下來守夜。 事先沒有想到要在外過夜,我都沒有帶行李。可那已是11月底,氣溫很低了,到了夜裡更是冷氣嗖嗖。我從麻袋堆中拔出一袋蕃薯,挪出了一人大的空間,我鑽進去後,再拖過一袋蕃薯把洞口蓋住了。在裡面,我在地上墊下一個麻袋片,躺上去後,在身上蓋上一個麻袋片,就這麼睡了。 起先也不是很舒服,但我很快就入睡了,而且睡得很熟,搬了一天的貨,人太累了。我一直睡到天亮後才醒來,那一刻的感覺還不錯。 可是,當我推開頂上的麻袋,從洞裡爬出來,展望四周時,我呆住了:哇,昨夜好大的霜啊!地上、樹上、屋頂上、麻袋堆上,全部是白花花的。 在那一刻,我感到悚然,有一種冷若冰霜、寒氣逼心的感覺。那是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真是“千里冰霜腳下寒”。但這種感覺,在我沒有爬出來看到外面時,卻是沒有的。為什麼呢?

——突然間,我明白了,那其實也就是我農村經歷的體驗:我不瞭解自己的檔案時,就覺的有希望,再苦也可以挺過去。可當我開始覺得前途暗淡,沒有希望,就變得脆弱了。那樣的日子才難熬啊!那樣的生活才是苦海無邊,那麼地活著就如同行屍走肉了。 每天,我還是出工走在前,收工走在後,還是與鄉下人打成一片。因為我習慣了那種生活,已形成了一種慣性,就有如火車進入了高速行駛狀態,即使沒有牽引力,仍然保持著勻速前進。我已經麻木了。 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到1976年。那年的9月9日,毛澤東逝世,不久“四人幫”就垮臺了。終於,歷史列車開出了長長的隧道,又重見光明瞭。本來我幾乎是萬念俱滅了,心幾乎是乾枯了,可這時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聽到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重大通知:中國將恢復大學高考招生制度。我是難以抑制的興奮,幾乎一夜都沒睡著覺。這一政策的重大改變,意義是局外人很難理解的——它實質上是否定“文化大革命”,是把翻過去的天又重新翻了過來。這是翻天覆地,也改變了多少中國人的命運啊! 我看到了希望,我又有了目標。我重新激發起了勇氣和力量,要為改變自己的命運做最後衝刺。 可是,多數上海知青已沒有那種激情了。他們付出了青春的代價,在農村滯留多年後,唯一的願望是回上海,“回家”是壓倒一切的生理本能。那時流行說法是:“只要能回上海,即使掃馬路、倒馬桶,也甘心情願。”人們會認為那是社會最底層的工作,可上海知青的人生需求也已降到了最低點啊! 最後,知青大軍返回上海的時機終於來到了。

在“文革”中一百多萬上海知青去了農村和邊疆地區,這一運動幾乎觸及到上海的每個社會角落,波及到每一居民家庭。下鄉知青的境遇在群眾中引起廣泛同情,他們的安置也成為社會關注的問題。最後,上海市政府終於有了新的政策,允許上海知青回城。也就是說,他們只要仍在農村,就可以把戶口遷回上海。上海戶口,在那個年代,就是無價之寶啊!絕大多數知青朋友都是借這個政策重返上海的。 ——但他們後來的境遇大都不是很好。那是生不逢時的一代人:在“文革”中,遇上了上山下鄉運動,去了農村;“文革”結束後,又因學歷太低,無法有較好的就業機會;在今天體制改革中,又首當其衝地承受了下崗的壓力。真是差了一步,步步都差啊!也有考上大學,從而改變了命運的,可那畢竟是極少數呀!他們中許多人的現況,我感到痛心——在這一大變革、大動盪中,他們是社會代價的主要承受者。

人生難得幾回搏

而那時,我正在全力以赴,為大學高考作準備。我以容國團為自己的精神榜樣。他是中國早年的乒乓球運動員,在1964年世界盃乒乓球比賽中獲得了男子乒乓球單打冠軍。今天,中國已成為體育大國,在歷次國際體育比賽中,總有中國運動員贏得金牌和冠軍。由於這樣的體育健兒太多了,逐漸地,人們已無法記住他們的所有名字。可人們永遠不會忘記容國團,因為他是第一個為中國贏得這樣榮譽的運動員。 其實,容國團在技術和身體素質上,與那些外國的乒乓名將相比,處於劣勢。他靠的是精神。在那關鍵時刻,他激發出了激情豪言:“人生難得幾回搏——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