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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從柏油馬路走到田間小路,從白面書生到普通農民,這是個艱辛的過程,但也是知識青年與工農結合的必經之路。我也談了理想、目標、奮鬥等,都是一些慷慨激昂的話。

那些年輕人坐在地上,仰著頭聽我說話,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虔誠,他們被打動了。 在講話結束後,我又帶著他們參觀了我們知青的生活環境和生產隊的田地。最後,在送他們上路時,我又特意帶著他們經過了村前山上的整片杉樹林,那是我們到麾石村那一年親手栽下的。那時種下的杉樹苗,已長成一人多高的小樹了,綠油油的很喜人。

是啊,這已是我在農村的第七個年頭了,可還是前途渺茫。

。。

屢受挫折的大學夢

我的目標是上大學,但卻一直無法實現夢想,因為政治條件不過硬。在前兩次招生時,我被推薦上去,卻在政治審查時刷下來了。在那個年代裡,所謂政治條件,主要指家庭出身,即父母親的政治面貌。 我父親是教師。那時知識分子被稱為“臭老九”,那雖不是“紅五類”,但也不是最壞的“黑五類”。但我家還有“海外關係”,我大伯住在香港。因為是境外的親戚,國內的人事部門就無法調查證實,那就具有可疑性,所以是“政治汙點”。我大伯任香港國華銀行副總經理,那是中國駐外機構,他算起來也是中國駐外機構的僱員,這應不同於一般的海外關係呀?我多次申訴,但從沒有得到過正面的答覆。 這在今天聽起來,也許是荒唐的。可那個年代,政治決定一切,也直接影響到個人前途。我出身不好,為了改變命運,就要加入共產黨,因為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組織,只要我是黨員,在政治上也就及格了。可正因為出身不好的“政治汙點”,我入黨也就更不容易,就要有更好的表現。 我想入黨,就要積極向黨組織靠攏。大隊的謝書記是個忠厚人,對我們上海知青一直很照顧,他也很支援我。入黨的程式是先填寫入黨申請書,由大隊黨支部討論透過後,再上報公社,只有當公社黨委批准後才算正式入黨。 那天,我與謝書記約了,晚上去見他——他極其關心我的入黨程序,希望我的申請能儘早被大隊透過。他邀我去他家吃晚飯。我就給他的小孩帶去了一袋上海的大白兔奶糖,這在農村也是個稀罕物。 吃了飯後,我們就聊起天來。書記說了一些鼓勵的話,他肯定了我的表現,說我有良好的群眾基礎,麾石村的人們對我反映很好,有口皆碑。 後來,他拿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我。我看了才知道那是我的個人檔案袋。那是對個人保密的材料,這也體現了他對我的信任。 在中國,每人都有個人檔案袋,與他生命同時存在,終身儲存。這一檔案由單位的人事部門管理,當此人調到另一單位,也跟著轉過去。裡面記錄著人生主要經歷,社會關係,政治身份,也記錄著在歷次重大政治運動中的評定。在那個年代,這個檔案袋的重要性不亞於肉體生命,也記錄了很多的冤假錯案——上海知青的檔案是由公社黨委儲存的,但大隊黨支部為討論我的入黨申請,就從公社借來了我的檔案,但我那時並不知道。 我拿著我的檔案袋,雙手微微顫抖。這東西極其神秘,儘管我從未見過,卻一直在主宰著我的命運。我小心翼翼地開啟了檔案袋,取出裡面的材料翻閱起來…… 其實,我的檔案簡單,因為我很年輕,又是在共和國成立後出生的。我個人材料包括小學、中學的學習紀錄和成績單,父、母、弟、姐、妹的社會關係等。而我急切地尋找父母的政治情況部分,父親的政治結論一欄寥寥幾句,是用黑色的墨水寫的:

父親劉□,一九四八年從臺灣返回,有敵特嫌疑,有海外關係,他兄長劉□,現住香港,據其自稱是在我政府駐外銀行機構工作。

那真是觸目驚心啊!我當時的感覺,猶如當頭一棒,眼前只冒金星,只覺得天昏地暗,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震驚,是我從未感受過的——那一瞬間,我卻想到,我小學作文中曾用過這樣的形容詞(奇怪,我居然還會有這種念頭,而且至今仍然記得),不過那是抄襲來的。因為沒有親身的體驗,就以為那種描寫是藝術誇張。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過去之所以沒有體驗,只是因為尚未真正到達傷心處。 謝書記也許注意到我極度驚恐的表情,安慰我,說不要緊,我的表現是所有群眾肯定的。他這麼說,也許為寬我的心,也許因為他文化程度低,沒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義。可我很清楚,“敵特嫌疑”是個沒有結論的結論呀,這才是最可怕的。有這樣的一個政治鑑定,我是沒有前途了。 在那驚駭之餘,一下子,我似乎什麼都明白了——為什麼我們家庭在歷次政治運動中,都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