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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一二節課是他的課文課,那是我最喜歡聽的課。可是今天我卻一點也不想上。我是怕見到他,怕聽見他的聲音,怕同學們洞穿我們昨晚的秘密。整整兩節課,我都低著頭,我不敢看他。我感覺到他的雙眼一直都像火一樣地在盯著我,甚至當他拿著書本讀書的時候,他的雙眼也穿過書本直射向我,我如坐針氈。

下課的時候,我依然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像一座雕塑。其實我也沒有多想什麼,就那麼坐著,忽然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喜歡靜的人。同學們的嬉戲今天彷彿都與我無關都離我很遠。我知道,他在關注著我,在每一個角落關注著我。可是,這又有什麼呢?

中午的時候,我一個人磨磨蹭蹭地落到最後,當然,我也是一個人去食堂吃飯的。從食堂回來,在我蹓躂般地往宿舍裡走的時候,卻發現,他擋住了我的路。

我抬頭看了一眼他,馬上把頭又低了下來,什麼也沒說。

“阿勇,對不起,老師昨天晚上做夢了,希望你別計較,原諒教師。”

;我沒說什麼,不知道說什麼,我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了一會兒,我又走了。我知道他還站在那兒,站在我的背後。

新學期很快又來臨了,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初中階段最為關健的一年。我們都鉚足了勁,因為我們誰都希望能考上縣一中,那樣以後考上大學的機會就要多得多。只有考上大學,才能奔出這個祖祖輩輩生活著的貧困的苗寨。

我們是一群連縣城都沒有去過的苗鄉孩子。苗寨很窮,因為住在大山深處,收不到訊號,我們連電視也沒有看過,但是對於外面的世界對於我們的未來,我們卻充滿了幻想充滿了希望。

我們常常在宿舍裡談論著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未來。我們中間沒有一個願意呆在家裡種田,小偉希望以後能在政府裡上班,一天八個小時,泡杯茶,看看報紙,然後回家抱抱小孩哄哄老婆;牛哥則希望有一天能擁有一輛自己的車,開著它滿世界跑,開開眼界。我希望自己以後能去電臺做一名播音員,或者是一名記者,我夢想有一天自己也能講一口像楊老師那樣甜美流暢的普通話。我知道,那很困難,我們苗族口音很重,但是我隱約地感覺到我一定能,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多年之後,我終於成為了省電視臺的一名記者。而我初中的同學,我一個寢室的室友,他們仍然在那個苗寨裡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有一次過年回家,去同學那裡串門,三十幾歲的他們一個個都蒼老得幾乎讓我認不出來。對於我,他們充滿了羨慕充滿了自豪。他們喜歡和我一塊兒走,逢人便說:“嘿,這是我同學,省電視臺的。”在事業上,我是幸運的,這一點我一直承認。雖然我的老師我的班主任給我留下過很多不堪回首的記憶,但是他也給了我無限的幫助。沒有他,我也無法走到今天,沒有他,或許我今天還是一個在深山老林裡耕作的苗民,充其量是一個認識幾個字念過幾年書思想稍微進步些的苗族農民。我承認,我恨過我的老師,但是我也無比地感謝他。

我們學校是一所很小的鄉村中學,學生都是附近村寨裡的苗族孩子。雖然也是住校,但是我們每個人的家離學校都不是很遠,最遠的也只要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初三那年我們取消了所有的休息日,每個星期就星期天放一個下午的假,大家趕回家取些酸菜柴米之類的東西(我們在食堂吃飯,食堂收柴和米外加很少的一些加工費)。

我們學校的學雜費不貴,一個學期才十幾塊錢,但是這十幾塊錢對於一個深山裡的農家來說,卻不是一個小數目。因為山高地貧,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拿到集市上去賣,也就很難弄到錢。我家的情況就更要糟些。家裡四兄妹,有三個在唸書,幫不了家裡什麼忙,而且每個星期還要生活費,我每次星期天回家都帶上滿滿一罐自家醃製的酸菜和一袋大米,然後吃上一個星期。我從來沒在食堂裡買過菜。

初三那年,新學期開學一個多星期了,我還沒有交學費。開學那天我從家裡出來,幾次想開口,但是看到病床上的媽媽和爸爸那雙憂鬱的眼睛,我又打住了。媽媽不知道得的什麼病,一個多月了,請了幾個本地的醫生,抓了好幾副草藥,還不見好。姐姐跟鄰村的一個婦女出門打工去了,兩個弟弟一個念初一,一個小學四年級,都還不懂事。我知道我不能再去學校唸書了,但是我不甘心。開學前的那幾天,我在田地裡拼命地幹活,甚至連中飯都不回家吃,彷彿這幾天我要把一年的活全部幹完,然後安安心心地念我的書。開學的那天,我還是收拾了行李,我拎著書包,走到爸爸面前,他看了看我,什麼也沒說,把臉別了過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