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我們在伯爾尼這兒的朋友一天比一天少,這對我倒是一種教育,”塞爾瑪開頭幾句話說說停停,以後就呱啦呱啦談開了,她驚歎一聲道:“一種冷眼看人生的真正教育。爸爸資助過醫院、歌劇院、定期換演劇目的劇院,樣樣都資助!我們家過去是個賓客盈門的人家。可如今唉”
“塞爾瑪,我在你家遇見的那神父是什麼人?”
“馬丁神父?一個善良的德國人。哦,善良的德國人確實有呀。人數還不少吶,可惜還不足以起什麼影響。馬丁神父幫助爸爸搞了不少南美的入境簽證。”
“他向我提供了德國虐待猶太人的秘密情報。”
“真的?”
“他的情報可靠嗎?”
“我實在不能對神父下判斷,哪怕他是至親好友。抱歉了。”她兩手一揮,激動地做了個表示否定的手勢,彷彿要把這個話題揮開似的。“家裡鬧騰得不象話!我今晚只好出來。爸爸正把他的企業搬到美國去呢。他忙得筋疲力盡,媽媽可不願眼看他一味操心擔憂,把命都送掉。這樁事非常複雜,牽涉到把在土耳其和巴西的工廠賣掉,別的我就不懂了,啊喲瞧我叨叨說了一大堆。”
“承蒙你向我推心置腹,我很榮幸。我可決不把人家的話再講出去。”
“娜塔麗的話多嗎?”
“多得多了。她十分武斷,還好爭辯。”
“我看我們並不真正相象。”
“我一下子竟忘了你們的相似之處了。”
“真的嗎?可憐吶。原來你對我感興趣的就是我跟她兩人相似。”
“你話一少,就不相似了。”
塞爾瑪。阿謝爾臉紅了,慌忙扭過頭去,然後再仰起脖子,回頭望著他。“另外一個原因,我父親搬家的真正原因,就是我就要嫁給一個美國人,巴爾的摩的一個律師,地道的正教徒。”
“你你本人真心信教嗎?還是你遵照父母的意旨?”
“我受過良好的希伯來教育。我甚至還懂得一點猶太教法典,按說姑娘家是不該學的。我念書一向很認真。我父親看了很高興。目前他正跟我一起研究以賽亞,這的確非常有趣。至於說到上帝呢”她又激動地做了一個表示否定的手勢。“我越來越懷疑了。如今上帝到哪兒去了啊?上帝怎能聽任這類事情出現呢?我還可能會成為一個打入地獄不得翻身的幽魂呢。”
“那麼你要嫁那個虔誠的年輕人又是怎麼回事?”
“哦,我決不能隨便嫁給別的什麼人。”她看到他莫名其妙地皺著眉頭,暗自好笑。“這點你不瞭解吧?說起來,你也用不著瞭解。”
現在斯魯特完全清楚了,跟這個姑娘的關係告吹了。他們一直七扯八扯的談到上菜為止。他開始在她身上尋找短處,每逢他想法打退堂鼓,他總是如法炮製所有的姑娘都難保沒有缺點。塞爾瑪那串長長的耳墜子挑得糟極了。她的時髦觀也有毛病:那件高領子的衣服,遮住了頸脖子,卻挑逗性地突出了一對小山般的**,既要顯示出女性美,又要假正經,弄得不倫不類。她的眉毛長得太濃,沒有鉗過。早先看來那份天真稚氣倒也不同凡響,現在看來分明只是過分矜持的小家子氣罷了。他怎麼偏偏同一個虔誠的黃毛丫頭一起吃飯!他開始感到上當了。這頓飯吃得有什麼意思呢?
“你喜歡跳舞嗎?”塞爾瑪正做懶散散、挑精剔肥地吃著清蒸魚。
“馬馬虎虎,”斯魯特有點不客氣地說,“你呢?”
“我跳得糟極了。我過去難得跳舞。今晚我倒很想跳跳。”
“一定奉陪。”這倒是把這個虔誠的黃毛丫頭摟在懷裡的一個辦法,雖然這辦法不一定使人十分滿意。
“你在生我的氣吧。”
“哪裡呀。”
“你猜得出我生平第一回做的另一件壞事是什麼嗎?”
“恐怕猜不出。”
“那好吧。我來告訴你。就是吻了一個非猶太人。不過我也沒吻過多少猶太人。”
他們到一個夜總會去玩,那裡有兩個樂隊輪番演奏。她老是踩他的腳,轉錯方向,身體跟他保持一英尺距離,看來又狼狽、又激動、又高興。懷裡不管相距多遠地摟著這個粗俗的黃毛丫頭,腳趾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都不禁使他回想起當年在中學舞會上的情景。她不斷瞧著牆上一隻大掛鐘,恰正在十一點一刻的時候,她說:“咱們現在該走了。玩得痛快極了。”
她用那輛菲亞特把他送到他寓所,手也沒握就讓他下了車,轟隆隆地開走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