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炮彈好似一群白晝出現的隕石群,它們以極快的速度飛翔在高高的天空中,儘管沒有刺眼的光芒,沒有長長的尾煙,卻帶著與隕石一樣駭人的破壞力。最可怕的一點在於,它們帶有明確的針對性,那就是摧毀這裡的每一艘英國艦船!
在炮彈落下前,許多老資歷的英國海軍人員還抱有僥倖心理——敵艦在大約2萬碼的距離上開火,就算克虜伯的新型艦炮能夠達到這樣的射程,其射擊準度也無從保證。按照常態,接下來德國人還需要逐步校調炮彈落點,而這裡與英國海岸近在咫尺,船隻進入阿布斯河口海防要塞的保護範圍也就一個小時航程,他們應該有機會逃離危險……
轉念間,猶如尖銳汽笛持續鳴噪的刺耳聲響當空襲來,它簡直是一把無形的利刃,能夠穿透人們的身軀刺入靈魂深處,讓自以為勇敢的人顫慄、驚恐、無措,而膽怯者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曉得動——這重炮轟擊帶來的心理威懾已經足夠可怕了,接踵而至的爆炸更是要將人們的精神摧垮。那些面朝炸點的人,視線瞬間為數十米外熾烈無比的光芒所奪,視網神經竟如同耳膜失聰般出現了極端的遲滯反應,耳朵亦被高分貝的、極具衝擊性的聲波所震,以至於許多人在聽到最初一兩個轟響聲之後,耳朵裡一片嗡鳴聲,壓根分辨不出後面還有多少爆炸聲。
伴隨著每一個巨大的轟響聲,夾心糖似的團狀水柱從海面上升騰而起——“心”是猛烈爆炸激起烏黑海泥,“衣”是大量呈現出雪白色澤的水花,兩者形成了極為鮮明的色差。這根根水柱又彷彿是在魔術師手中的奇異花朵,瞬間綺麗綻放,絢爛至極,頃刻花瓣紛揚,了卻無痕。
置身戰場終究不同於坐在效果逼真的影院裡,直面生死的每一個人,無論是初次上陣的菜鳥,還是還是飽經戰火洗禮的老手,絕不會有一丁點兒心思欣賞這戰爭景觀。炮彈激起的狂浪一陣陣襲來,偌大的艦船尚且搖擺不定,渺小的水手們只能死死抓住身旁的固定物。在前後持續不到5秒的時間裡,10發重磅炮彈帶著令英國皇家海軍官兵訝異到絕望的精準度傾瀉而至,有的甚至已經對艦船構成了一定程度的近失破壞。在第二輪更為精準的炮火襲來之前,通報艦上的軍官在聲嘶力竭地咆哮著,桅杆上的訊號員勇敢地揮動訊號旗,發出令所有船隻朝海岸方向撤退的訊號,艦尾的訊號燈也在同步傳送同樣的資訊——通訊訊號還未發完,遠處的艦隊又一次開火了,艦炮射擊所產生的閃光和硝煙儼然向這群英國人發出無情的死亡威脅!
縱使是在敵人炮火的催促下,最高航速不過十來節的貨輪和駁船依然以笨拙緩慢之姿轉向海岸,讓人恨不得像對待牲口一樣給它們狠狠抽上幾鞭子,而當那些怪叫著落下的重磅炮彈又一次在海面上掀起腥風駭浪,英國艦員和水手們可做的就僅僅只是祈禱了。在懸掛著聖喬治十字海軍旗的英國驅逐艦和通報艦上,努力將艦炮轉向敵人的炮手們這時已經意識到,以他們的艦炮根本無法對海平面盡頭的德國艦隊造成一絲一毫的威脅。最要命的是,這片海域距離泰晤士河口有近兩百海里,與英格蘭東部的兩座軍港——斯卡伯勒和金斯林也各有好幾十海里,如果任由德國艦隊這麼炮擊下去,不出半個小時,貨輪和駁船恐怕都將成為克虜伯大炮的犧牲品,駐紮在附近的英國戰艦根本來不及發揮牽制作用。
在過去的三百多年裡,英國海軍之所以橫行世界,果敢無畏的戰鬥精神是一大關鍵因素。面對突然出現且實力遠遠超出自己的敵方艦隊,以生命的代價當一次英雄或是忍氣吞聲地選擇遁避,通報艦上的指揮官迅速做出了抉擇:鮮豔的戰鬥旗升上桅杆,單薄的艦身轉向強敵,同時,艦上的旗語訊號要求隨行驅逐艦釋放煙幕,全力掩護本方船隻撤離。
通報艦是在18世紀中後期常見於各國海軍的艦種,其設計用途是戰鬥偵察、警戒巡邏和聯絡通訊,以減少武器和裝甲為代價追求較高的航速,戰鬥力非常有限。為了能避開敵艦,它們通常配備有各種發煙裝置,還可以透過往鍋爐中新增發煙劑的方式加快煙幕釋放速度。在軍官竭力鎮定的指揮下,英國艦員們迅速開啟位於艦尾的發煙罐,鍋爐煙囪也開始往外噴吐滾滾濃煙,同行的驅逐艦也在幫助製造掩護性的煙幕。在此過程中,敵方艦隊又進行了兩輪射擊,儘管遲遲未有直接命中,但這就像是運動員發力前的熱身活動,真正的發力還在後面——對被動挨打的英國人而言,這每一輪炮擊都是殘酷至極的重壓,是如履薄冰的煎熬。面對死神揮舞著的鋒利鐮刀,他們祈禱著、哀求著,希望自己能夠逃過此劫。
不等英國人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