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話說完了,馬公公也得到了我的保證,接下來肯定就該談正事了。
我告訴馬公公,“王琅眼看著都被關了半個多月了,當然,我知道不用開口,您也會在姑爹身邊為他說些好話的。放人不放人,還是得看姑爹的意思——這些我都明白。不過,我到底是王琅的娘子嘛,有一句話,我還是想要問一問王琅。”
馬公公挑起眉毛,一臉興味地等我說下去。
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肉麻,有些小題大做,但做戲做十分,到底還是情真意切地問,“在東宮吃穿都好嗎?天氣冷,不要受寒,我……我等著你出來!”
馬公公噗嗤一笑,顯然是完全讀懂了我的潛臺詞。他一邊笑,一邊說,“大小姐患難真情,太子爺是一定能感覺得到的!”
我不免有些臉紅,“馬公公,現在連你都來笑我了?”
馬公公忙說不敢,他起身告辭,“大小姐就放心吧,這句話一個時辰後就能送進去。”
他衝我擠了擠眼睛,“只怕明天這個時候,您就能夫妻團聚了。”
我親自把馬公公送到門口,又謝他,“那時候讓君太醫送信,一直都沒有好生謝你——”
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要塞給馬公公。
要是在從前,我怎麼想得起這種事?謝馬公公一下,也就算了。現在懂得張開眼睛看世間,才明白有些事你做了是尊重,人家推了,是人家的尊重。
馬公公果然沒有收,他非但沒收,還啪地一聲打在我手上,打得我手生疼。“大小姐你這是討打,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您姑姑在的時候,差遣我東奔西跑,可是從來都沒有給過一文錢的賞賜,咱家難道就因此怠慢她了?”
我就訕訕地將銀子收了回去,馬公公又換起了笑臉,“不過,大小姐是真的長大了。”
他注視著我,意味深長地說。“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皇上的性子,大小姐是再清楚不過了……多的話,奴婢也不敢說,大小姐記住奴婢這句話,也就是了。”
說完,他就回過身出了朝陽宮。我目送著他的背影,不禁有了一瞬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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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貴妃娘娘特地叫我去重芳宮說話。
“這是太子爺在東宮居住期間,一天的花費。”我一進宮,她就臭著臉將一本賬冊摔到我跟前,“你自己看吧。”
我果然就開啟來看:上面記載得清清楚楚,王琅雖然人被關起來了,但飲食起居,供應上是絲毫沒有剋扣的。一天五百斤銀霜炭,二十斤豬肉,二十斤牛肉,二十斤羊肉,二十斤新鮮蔬菜……這還只是他一個人的份例。往下幾個妃嬪的份例也都記載在上頭,甚至連出庫人的簽字都在上面。單單從賬面上看,太子爺的衣食供應,沒有任何問題。
我就無辜地看著皇貴妃,誇獎她,“娘娘真是會當家,這本賬記得清楚分明,花費一目瞭然。世暖佩服。”
皇貴妃最近本應該很得意,可是她現在似乎很不順心,精緻的妝容上籠罩著深深的黑氣,甚至隨著我的話扭曲起來,看起來,她似乎很想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捏一捏。
“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她異軍突起地說,“你就是想把太子爺的急病高燒賴到我頭上,說我私底下對他不好,凍著了皇上的寶貝小六子,是不是?”
寶貝小六子?王琅還真沒被這樣叫過。我當下就覺得皇貴妃其實也不是不討喜,至少她想出來的這個稱呼,我還是滿喜歡的。
“王琅高燒了?”我作出被驚嚇到的樣子,一下就捂住了嘴,“娘娘——他沒有事吧?世暖在這裡向您求情了,請您暫且放開監視,讓太醫進去給他把脈開藥,免得高燒不退,綿延成疾……您心底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等他好了再折騰他吧!”
“你住嘴!”皇貴妃氣得一下站起身來,手裡一晃,就抄上了一個茶盞,“你們都說好了的!上午才送訊息進去,下午就急病……你們就是要誣陷本宮虐待王琅!”
賬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圍住東宮看管王琅的人是皇貴妃,賬做得好,實際操作起來也可能缺斤短兩。這個黑鍋,皇貴妃是捏著鼻子也只能背了。
我就樂在其中地看著皇貴妃鐵青的面容,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裝傻來刺激她。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緩了聲告訴皇貴妃,“您心底要是沒有別的想法,圍東宮那是皇上的事,怎麼皇上讓您出面,您就出面了呢?”
皇貴妃臉上掠過了一絲心虛,她別過臉去不說話,握著茶盞的手指,卻還是泛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