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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寒山無崎經歷過很多次,或大或小。
往前溯源,他牢牢記得的第一次的分別就十分驚天動地。
那天有雨打在視窗,沙沙作響,房間裡格外的安靜。他掀開被子,好好疊好,穿上拖鞋,推開奶奶房間的木門。木門的底部有點潮溼,有點爛,每年冬天都有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奶奶,起來了,”他小聲說,“潔子姐和蓮哥說他們今天要過來玩。”
奶奶不答應,他走上前,輕輕拉著奶奶的手。
怎麼這麼冷呢,昨天還粗糙溫熱著,視線慢慢往上。奶奶閉著眼,安詳地躺著,她的睡姿很好,規規矩矩的。可是,眉間溫和的老褶卻塌了一片,像乾癟的水果。
他靜靜地跪坐在那裡,想起了奶奶和他講過的故事,大概,現在奶奶的靈魂不在體內了吧。
因為奶奶死掉了,所以他沒能吃到早飯。胃很難受,他吃了很多很多顆的糖,無濟於事,但糖也不能吃太多,牙齒會壞掉的。他鑽進了奶奶的被窩裡,但奶奶不像過去是暖和的了,折騰來折騰去,他更冷了。還是回自己的被子裡看圖畫書吧。
中午,清水姑母笑眯眯地帶著潔子姐和蓮哥走來,她打量著四處:“無崎,怎麼你一個人啊,母親她人呢?”
“奶奶在房間裡,她死了。”
清水姑母有些懵:“啊?你再說一遍。”
“她死了。”
傘沒有被收起來,直接丟在了地上。清水姑母衝進了房間裡,留下三個小孩大眼瞪小眼。
潔子姐問:“死了?什麼是死?”
“就是去了很遠的地方,”蓮哥嚴肅地說,“無崎,開玩笑不好,奶奶前幾天還那麼精神。”
“可是……就是死了,”他躲在潔子姐的後面,小聲說,“好餓。”
清水姑母打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座機鈴聲氣喘吁吁地響起一遍又一遍,晶瑩剔透的眼淚也是一串接一串地掉下。
蓮哥沒有把話說全:“奶奶真的……”死了。
“奶奶不是還在嗎?”潔子姐有些笨,“只是睡著了,哪裡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蓮哥不理她,她就望著另一個人,希望得到解釋。
他咔嚓咔嚓地啃著餅乾:“是她的靈魂和意識不見了,出了身體裡就很再難回來了。”
潔子姐也哭了:“那我們不就再也見不到奶奶了嗎?”
“見得到的,她會變成一塊黑黝黝的石頭,就是村裡後面的那一大塊……”他的後腦勺得到了蓮哥的一記手刀。
奶奶的葬禮上,一片哭聲,可他不想哭。
別人的眼神停在他的臉上,擰著眉頭,彷彿在說這個小孩真沒良心,把他養大的奶奶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淚的。
蓮哥掐著他胳膊裡的軟肉,很疼,但他還是強忍著淚水,並且對看過來的人狠狠瞪過去。
“喂,人家是客人,”蓮哥小聲地對他說,“懂事一點。奶奶才不希望你被其他人當成壞孩子。”
一個一直在葬禮上跑來跑去的黑西裝大叔走過來蹲到他的面前,清水姑母也跟在黑西裝的身邊。
是一個重要的親戚,他很不爽,但還是乖乖地跟著蓮哥喊了一聲:“叔叔好。”
周圍的人表情都有些尷尬,哦,說錯話了,應該是身份叫錯了,不知道是誰的長輩喊叔叔毫無問題,難道說面前這個人是女的,他問蓮哥:“這位叔叔是奶奶的哪系的親戚?”
大叔直接撲了上來抱住他,哭得稀里嘩啦。
後來他知道了,那是他爸。在他出生後就把他扔在奶奶這邊不聞不問三年的父親。
他對父親沒有過期待,因為他已經有奶奶、潔子姐、蓮哥了。但現在奶奶不在了,清水姑母說以後他就跟著父親一起生活了,離開宮城,去東京。
他和封在紙箱的圖畫書告別,太重太多了,他無法帶走它們;他和姑母一家告別,但潔子姐和蓮哥睡得很香,他不打算叫醒他們兩個;他和奶奶告別,抱了抱墓碑,果然很冷;他和宮城雲、風、土告別,因為他未來十幾年的生活都要靠這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
東京裡的家,他的父親,寒山柳吉不把它叫做家,叫暫住地。暫住地很小,燈光很暗,而且,很髒,總之,奶奶家最爛的門底木頭都比它好。
寒山柳吉心虛地咳嗽了幾聲:“我馬上收拾。”
接下來,東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