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角樓裡的法陣紛紛啟動時,神都監陳監首所在的院落裡已經站滿了許多平日都見不著的神都監官員。
在登臨馬車前,陳監首異常簡單和快捷的連續下達了一系列命令。
這些命令裡,大多數都是針對監天司,包括對監天司一些重要人物的暗殺,以及一些機構的迅速接管。
這些命令包含著縝密的計劃和對監天司的極度瞭解,尤其絕大部分命令需要皇后和兩相的文書方能執行。
然而所有站在這院落裡的神都監官員沒有一個人感到異常,因為從十幾年前元武登基時開始,神都監存在的最大意義其實便是有朝一日一口吃掉監天司。
這些院落裡的神都監官員裡面當然包含不少像莫青宮之流的老人。老人只是對應於他們在神都監擔任官員的年限,而不是指他們真的很年邁。
他們看到周圍神都監的那些新人們眼睛裡都閃耀著興奮的光彩。
這樣的時機對於這些年輕官員而言的確是很好的機會,然而此時對於這些老人而言,這樣的興奮是病態的。
秦楚邊境的大戰如火如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監天司對於長陵而言也是一大支柱,現在這些年輕官員不去憂心邊關的戰事,卻已經想著這場清剿監天司的戰鬥會給自己的將來帶來什麼樣的好處。
然而即便是莫青宮這樣的老人,也沒有發現陳監首的絲毫異常。
夜策冷還在長陵城裡,對於陳監首而言,他的一切便在這長陵城裡。
但他本人卻登上了馬車,開始按照皇宮內的旨意,行向岷山劍宗。
之所以完全順從的接受這樣的安排,是因為他很清楚,在長陵的這場暴風雨裡,只有儘可能的保全百里素雪,才有可能保全住夜策冷。
對於皇宮裡的那名女主人而言,百里素雪比夜策冷更為重要。
百里素雪只要活著,很多人便不可能離開,不可能用以對付夜策冷。
“我希望你能活著。”
在馬車開始快速疾馳時,閉上雙目的陳監首在心中慢慢的說道:“我希望我也能活著。”
活著對於長陵的尋常百姓而言只是最低等的需求,他們追求更好的活著,但是對於很多已經走到頂尖的人而言,活著卻變成了最終的追求。
只要自己能夠活著,自己在意的人能夠活著,那些所謂享樂的事情,他們其實並不在意,即便是吃著最簡陋的食物,穿著最粗糙的衣衫,他們都能夠安之若怡。
疾馳中的馬車車廂上傳來一陣帶有獨特節奏的震顫。
替陳監首駕車的人是名聾啞的老僕,他和陳監首之間的交流便透過手指流淌出的真元在車廂上的敲擊。
有人試圖攔住他這輛馬車,而且攔路的只是一名低階官員,修為都不過四境。
在平時沒有任何這種低階官員敢攔他的馬車,所以陳監首重新睜開眼睛,讓馬車停下來,想聽聽這名低階官員到底想要對他說什麼。
“陳進詞,禮司司器。”
當馬車停下時,旁邊巷道里已有一名神都監官員走出,到了他這輛馬車旁,躬身輕聲說了這兩句。
陳監首微微一怔,擺了擺手讓這名神都監官員離開,然後看著這名走近的年輕官員。
雖然是禮司的低階官員,但這是一名和他一樣來自兩江郡陳家的修行者,在同一宗族族譜上,所以他知道這名年輕人。
這名年輕官員有些拘謹,但是一直走到了他的馬車旁,才躬身行了一禮,輕聲說道:“不要試圖出手對付端木侯爺,那是一個陷阱。”
陳監首的眼眸深處燃起異樣的火焰,他的眉頭深深的皺起,問道:“是誰讓你來對我說這樣的話?”
這名年輕官員接著說道:“申玄大人讓我告訴您,他不是您的敵人。”
說完這句話,這名年輕官員抬起頭來,然後他的口中開始流淌出黑色的鮮血,接著他的雙瞳也變成黑色,開始流淌出黑色的眼淚。
陳監首知道這名年輕官員已經到了生命裡最後的時光,平時總是很慢的他的語氣也驟然變得急促起來,“為什麼?”
“不只是因為申玄大人,還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大人您是我們兩江郡的未來,您便代表著我們陳家,所以您不能出事。”
當說完這句話,這名年輕官員便倒下,死在他的馬車旁。
陳監首緩緩垂下頭。
他的動作也異常緩慢,慢得如同陰影裡緩慢生長的青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