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時間過去,也許那個人的相貌模樣甚至是聲音都能忘得乾淨。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誰知事與願違。
濃郁的藥香傳來,侍者端著玉盤往院內走,但見齊木紛紛低頭見禮。
一早起來又瞧見這個,齊木皺眉:“擱這兒吧。”
“這是給淵落煉製的靈藥液,丹聖大人特意吩咐得儘快送去,齊木大人要親自端進去麼?”兩位弟子面面相覷。
秦休無愧丹聖,估計給他時間,哪怕連道傷也能治好。
聽到那名字,齊木渾身不舒服,原本以為離開魔尊眼不見心不煩,偏偏來了個同名同姓的,這名字總在耳邊晃來晃去,這都是什麼事!
“嗯。”齊木應了一聲。
那兩人垂首離開。半晌,齊木面無表情地端起玉碗,推開淵落的房門。沒有進去。
“喂,瞎子,喝藥。”
淵落躺在床上,連眼皮也沒動一下:“端進來。”
“自己過來喝。”
淵落道:“算了,不必。”
“正好。”齊木翻手把靈藥倒在門邊,順帶著把碗也摔了,“反正我也不想進去。”
牆邊的碧草長勢極佳,鮮綠欲滴,靈藥香氣飄散,入冬了冷得很,也只有不畏寒的靈草靈樹綠意盎然。床上躺著的人沒有回應,一連幾次了,哪怕做得再過分,這人也沒多餘情緒。
齊木皺眉,關門的時候,淡淡道:“其實你受傷根本沒那麼嚴重對吧,除了氣色差點,你起身挺利索,也能說話,哪裡像重傷垂死?今日我閒得很,也沒人叨擾,你出來,陪你隨處走走。”
淵落手指動了動,睜開眼:“好。”
秦休囑咐過不能出門,屋內靈石鋪地,門開著,寒風肆掠,熱氣跑了個乾淨。淵落起身,披了件長袍,緩緩走到齊木面前,剛出門,腳步一頓,臉色便白了幾分。
“走吧,前面沒坑沒石。”齊木也不去拉他,走在前面,腳步很輕沒有聲音。那人背脊挺直,有些單薄,比齊木要高上一些。
淵落走得很慢,卻很筆直,直直地撞上石桌。
齊木猛地回身,下意識地拉了他一把,這才發現手是冰涼的,只有手腕些許溫熱。那人連白得不像話,空洞的眸子靜靜地朝向他,裡頭什麼也沒有。輕微地喘息聲。
分明才走了幾步而已。
“其實我每次看到你都特別煩,實在是生不起半點好感,當初不該救你回來,不然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可偏偏秦休護著你,否則真想殺了算了。”
有那麼一瞬間,齊木心臟狠狠抽搐了下:“你還是……”
淵落站直,抬眸。
“你出來做什麼!”一聲呵斥傳來,下一瞬秦休走了進來,神情格外嚴肅:“這是寒冬,沒了修為受道傷連普通人都不如,哪裡受得了這寒氣。被寂滅水腐蝕的血骨,每動一下都是鑽心之痛,更何況是你這樣的……小木!把他扶回去!”
話未說完變成了一聲驚呼,淵落閉眸直直地倒了下去,渾身沒了半分熱度,冰冷的觸感似乎格外熟悉,齊木一把攬過他的腰身,把人扶回屋內。
秦休對治病救人很執著,一旦相救不到完好誓不罷休。他給人掖好被角,輕聲道:“若是落下病根,壽元銳減,沒等到修為恢復便到了死期,豈不白救了。”
淵落閉上了眼,似乎昏了過去。他面上還是淡然無波,如畫般的臉格外蒼白,原本是傲然孤冷的性子,這樣昏睡過去,看上去竟有些脆弱。
“這麼嚴重?”齊木眼皮跳了下。
秦休拉著齊木的手,出門。這段時日來,齊木沒和那些人攪合在一起,卻對淵落百般刁難,誰知像石沉大海一般,那人半點憎恨也無。秦休沒想過要責備齊木,只覺有些好奇。
“你既然這麼厭惡他,那時又為何要救他回來。”
齊木道:“我又不是喪盡天良殺人不眨眼,救個人哪需要那麼多理由。”
“他人挺好的,比你先前結識的那些人要好上太多。喜歡也好,嫌惡也罷,隨你高興。”秦休彎起眼角,摸了摸齊木的頭,回去繼續為寧王煉藥。
齊木在寒風中站了一會,他體質超群,修為不低,這點寒氣對他而言如微風輕拂毫無知覺,倒是忽略了別的,其實那人確實有些無辜。
方才那隻手冰冷得咯人,齊木眼皮跳了下。
轉身進屋,床上的人靜靜地躺著,昏迷的樣子像在熟睡。齊木走過去,手伸進被中,輕輕握了下他的手,有了些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