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鈺渾身發抖,他看向齊木,卻發現後者面上波瀾不驚,眸光有些古怪,不似驚慌,更不似平靜,像是悲憫。
不遠處齊木面無表情,目光很冷。
這如何選?需要選麼。
暮鈺無法釋懷,師父滿門被屠,師兄弟全數身亡,他毀了師父的心血,廢了一身修為也無法彌補,救命之恩形同再造,可他卻報之以血仇,當年一劫活下來的屈指可數,若是失去師父……
而自己呢。
齊木不知道在暮鈺心裡,他處在哪個位置。自認相識不過三年,真心相待現如今才稍稍看清這人——風流放蕩外表之下錚錚傲骨尚在。
結交這麼一個人,無悔。
從不覺得誰會為自己付出什麼,更不曾期待過。死就是死,他不為別人而活,無須他人介懷祭奠。
命掌控在自己手中,是生是死,拼了才知道。
讓他等死,抱歉,做不到。
齊木不介意這兩人說得久一點,時間拖得越長,逃脫的機會越大——萬里瞬息符握在手中,極境禁錮空間並非毫無間隙,那便是突破點,找到便能脫身!
就當是看場好戲。齊木等著他那聲對不住,在滅殺到來之前,集中心神探尋可乘之機。
真正讓他震驚的卻是暮鈺的反應,渾身癱軟,幾近崩潰的神情——竟然還在掙扎!
還……需要掙扎麼?最敬重的師父和自己之間,做選擇,二者幾乎沒有可比性,竟失態到如此地步。
沒想到暮鈺這樣的人,還真的拿自己當朋友呢。真心以待不願失去的至交。
齊木有些發堵。
鳳顏眉心深黑的魔紋發散開,愈加妖異可怖,赤紅雙瞳泛著嗜血寒芒。鳳顏怒了,上次見到他這副模樣,是在得知自己被師兄弟施虐後,血洗整個西苑時,出現過。
沒有人比暮鈺更瞭解這個人,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鳳顏失控了。
為什麼一定得逼至此,為什麼一定要遭遇這一切,為什麼根本沒得選擇!
為什麼?曾經覺得無限美好的東西,會變得比噩夢比死亡還要可怖。
這是懲罰麼。
齊木聽著他們二人說話,不用猜就已經知道了結果。他很是平靜,暮鈺是朋友,但作為至交比不過師父,會讓他覺得有些挫敗,僅此而已。
他只是覺得,再這樣下去,暮鈺會崩潰。再怎麼強大的承受能力,也經不起日日夜夜年年的折磨。
真是奇怪,都死到臨頭了,自己竟然還有閒心操心這個。
暮鈺面如死灰,差點癱軟在地。聽不進任何東西,眸光渙散,僅僅在鳳顏問及他的選擇時,微微點了下頭——幾乎傾盡渾身氣力。
“對不起。”這句是對齊木說的。
齊木想說些什麼,可是無法開口。
鳳顏瞬息而至,眸光中的癲狂如燃燒一般。
天地間萬事萬物成了虛幻,空間幾乎被湮滅,無形之中身體禁錮!
齊木無法動彈,眸中失了從容卻尤為狼狽。
不好!失策了!
禁錮道則隨之而動,尋到的那絲縫隙消失無蹤!
絕世之人自光影中現形,精緻面容森冷如冰,渾身散著凜然殺氣,手持長戟,電弧璀璨下方土地崩塌,夾著雷霆之勢直襲面部而來。
一擊必殺。
鳳顏手持之物絕非凡品,極境巔峰,傾力一擊沒打算給人還手的機會,齊木驚悚地看著巨刃當頭劈下,眼前一切都像被拉長了數倍,竟是毫無辦法!
“煤球!……”
再不出手,信不信死之前讓你自爆!還不出手,你主人就死了!
最後的話沒說完,腦海一片空白。
【等會,有人……】
恐怖破空聲中,煤球的神念很是冷靜,齊木眸光渙散,已然沒聽清……
能感受到刺骨的殺氣,似乎能聽到頭顱被割開的咔嚓聲。整整十道萬里瞬息符,齊木就要撕裂開,打算放手一搏。
千鈞一髮之際,恐怖波動似乎有瞬間的靜止,轟鳴聲消散無蹤。
“住手。”
在齊木還沒回神的剎那,突如其來橫過一條胳膊,腰被摟住,頭被按進溫暖的胸膛中,能聽到輕語聲極盡溫柔。
“都說有人要殺你,還不信,要殺你的人可就在附近,敢在這地方逗留如此之久。感謝我吧,若非不放心徹夜守著,晚來半步你可就屍骨無存了。”
光影閃爍,下一刻,周身恢復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