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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別人不知,薛妤心裡卻清楚,鄴都,她遲早要回去,因此刻意不干預天庭大事,只出力,常接天機書的任務往人間跑。

松珩被推舉擁立成了天帝。

加冕禮的那一日,松珩難得喝了酒,那是他曾經的師門珍藏的佳釀。

是夜,他春風得意,佳人在側,看著薛妤那雙眼時,只覺得自己不醉都醉了。

他從身後小心地擁住薛妤,唇瓣落在她耳畔,一下一下,低著嗓音,近乎廝磨地懇求:“阿妤。”

阿妤,阿妤。

他一聲接一聲,像是要磨到她心軟似的,他看著衣袖上的九道盤龍紋,像是終於有底氣吐露心聲:“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薛妤不懂情,不通欲,看人全憑直覺,接觸到的人全被她分為了討厭與不討厭兩類。

她不討厭松珩。

燈火下,她看著松珩因為連日的操勞而遮掩不住湧上眉眼的疲憊,想起這人從鐐銬滿身一步步走到今日,想起他眼中的煙火人間,道:“好。”

思及此,薛妤眼中冷意分明,她落下最後一行字。

——同行千年,松珩率天兵,入鄴都,鎮鬼城,百眾山六萬妖鬼如臨煉獄,永世不可再出。他以此舉為證,以儆效尤,震懾人間妖物。

直至那時,薛妤方才徹底清楚。

那便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負。

他眼中的人間。

薛妤目光定定落在這四行字上,良久,突然“啪”的一聲將手冊合上,半晌,又開啟看了一眼。

不得不說。

有了這令人印象深刻,永生難忘的第一次,救溯侑時,她的情緒更淡,面色更冷。

她仍忍不住起了惜才,栽培的心思,這次卻學會了防備。

比如,即便她讓他入洄游,進殿前司,那顆隨時操縱他生死的玉青丹,仍在他體內。

薛妤想到她回來的這兩個多月。

心中隱隱有了點猜測。

她站起身,將那本手冊攤開,又細細看了一遍,而後皺眉。

這盤錯綜複雜,難以平衡的棋,即便重來一回,也依舊叫人毫無頭緒,難以下手。

聖地,朝廷,妖都,哪一面都是難題。

當務之急,還有她自己倒退上千年的修為,得抓緊時間補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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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金裕樓,三樓包間內。

垂簾漫下,薛榮趴在長春凳上,身後侍女正給他上藥,像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動作輕了再輕,卻依然惹得前者重重錘了下拳,她身體一哆嗦,即刻跪在地上請罪。

“罷了。”旁邊一位褐衣男子擺了擺手,道:“將藥給我,你退下吧。”

那女侍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間。

“阿榮,我跟你說過許多回,要沉得住氣。”

“我怎麼沉住氣。”薛榮費力側首看向來人,咬牙道:“從父親死到現在,多少年了,薛妤今日一聲令下,我便成了這個樣子,再這樣下去,我拿什麼跟她爭!”

“你看看我這樣子,看看。”

男子目光掃過他青紫一片,幾乎不成樣子的雙腿和臀,皺起了眉,頓了頓,道:“我問你,為何那麼多地方不去,你非得去日月之輪練功。”

言下之意便是,明知自己勢弱,還往人槍口上撞,這不是傻是什麼。

薛榮閉了下眼,啞聲道:“若是我父親仍在,我想去什麼地方不能去?”

褐衣男子不由搖頭,心道,可肅王侯就是不在了。

若是他父親還在,肅王侯一脈,何至於淪落到今天,他們又何必苦苦護著這根不知天高地厚,喜歡胡作非為的獨苗。

“元離,你說薛妤她,到底怎麼突然就對我出手了?”薛榮用力摁了下拳,冷靜下來後道:“我與她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她性格古板,一根筋認死理,也常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何這次一反常態非要處罰我?”

“她是不是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元離將手中的藥珍重地放在桌面上,道:“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

“阿榮,人間的事,你近期不要再管了,就留在金裕樓好好養傷,哪都不要去。”

“薛妤手握殿前司和翊衛司,她若是想對你出手,鄴都之外,你隨時性命不保。”

可薛榮沒將這番話當回事。

他仗著鄴主的寵愛有恃無恐,壓根不覺得薛妤真敢將他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