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牢裡安靜得可怕,只有一個男子喃喃自語,唸的似乎是那首《木蘭》。
小錦如遭雷擊般,腳步定定地,再也邁不開。那個聲音,如同紮根在她靈魂深處一般,久久地揮散不開……
“凰兒,你聽爹爹念……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
“爹爹,你在唸什麼啊?”
“花木蘭。”
“花木蘭是誰啊?”
“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
“她漂亮嗎?”
“漂亮,和你娘一樣漂亮,當年你娘穿男裝,可真是漂亮。”
“恩,我長大了也扮成男孩,我也要做花木蘭。到時候爹爹看我有沒有娘漂亮!”
“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小錦呆呆地跟著他念,一行熱淚悄然滑落,生命中最柔軟的記憶又浮現。
記憶裡的自己是那樣的幸福,在一片大大的田野裡,奔跑追逐。晚霞染紅了整個天空,金色的稻穀,如海洋一般隨風舞動。爹和娘,就那樣織布耕種。爹還會將她興奮地高舉過頭……
她不是小錦……大祁才是她的故鄉,她是獨孤錦凰,爹從小就跟她念《木蘭》,講述那些泛黃的傳說。記憶,如同雨打在衣服上,慢慢地滲透,直到全身溼透,她才感覺到心底刻骨的冰涼。記憶中的父親是那樣地疼自己,母親也是那樣愛自己,她被寵得如同一個公主。可偏偏,那些侍衛要來帶走他們,有個小哥哥要拿箭殺死她。她不想記起,她不要想起……
“大人,大人你怎麼了?”
小錦痛苦地蹲著,把頭埋進手臂中。求求你,別唸了,別再念《木蘭》……別……
她頭好疼。她快瘋了,突然來的記憶,伴隨著無數的痛苦和猜疑,把她的頭要弄裂了。她不想去想,好多的血……那些發生的所有她都想忘記,求求你,別唸了……
“你回去吧,人是我殺的,我無話可說。”一個冷冷的聲音,帶著書卷的味道。小錦慢慢將頭從臂膀中移開,抬頭……
那是怎樣一個清華的男子,即便被歲月染白了雙鬢,可依舊是眉目如畫,翩翩如仙。雖然身處監牢,他還是清白如蓮。這就是富可敵國的獨孤慶,她真正的父親?
憔悴的面容和記憶中的人重疊,那點點心碎的溫暖縈繞在她身邊。她看著他,如同小時候,抬頭看自己的父親一般。她的目光細碎而溫和,她輕輕地笑著,溫順得如同一個孩子。
這樣的表情太熟悉了,獨孤慶不可思議地看著小錦。太像了,那年的她,不也是一身男裝,略帶淘氣略帶嬌羞地看著他的嗎?他握住她手的時候,她乖巧地低了頭,溫順得如同一個孩童。
“孤雅?”獨孤慶看著她,突然上前一步,緊緊地抓著欄杆,很努力地想要將身子探出來。
“孤雅……你……你來帶我走的嗎?”
牢門劇烈地晃動著,巨大的聲響讓小錦猛地警醒。她是來救獨孤慶的,她怎麼能如此失態?凝神片刻,她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他把自己當成母親,或許,自己可以利用這個讓他講出當年的情景。
“閉嘴,你不配喊我的名字。你為什麼要認罪?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你明明知道認罪就是死罪,為什麼還要認?”小錦放柔了聲音,語氣卻很重。
“你不喜歡麼,我早點死,就能早點去見你……還有我們的女兒了。”
“所以,你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就認罪了。慶,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輕易放棄的。”
“他不就是想讓我死麼?他得不到你就搶走了,搶走了你卻要殺死你!他恨我啊,我們當年一起打下的江山,即便我辭官遠走洛陽,他還是恨還是擔心,還是想著要我死。”
他……難道是惠帝?
“碧落那孩子,你不管了麼?”小錦慢慢開口,她要知道真相,即便她是那樣的害怕,害怕知道真相。
“那孩子性格太倔強,身子又弱。那孩子恨我,也恨你,他知道,當年是他父親要下毒害死他,而身為妃子的你,還有身為臣子的我,都沒有勸阻。當年皇后的舊部一直帶著他四處逃亡到苗疆,我雖是他名義上的父親,卻不曾幫過他一分一毫。”
“你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名分,卻治不了他心裡恨。他被自己的父親毒害,你不曾救他……”
“如果凰兒還活著,我真怕那孩子會報復在凰兒身上。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