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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斯人獨憔悴”。而在數字時代裡,人不用再幻想自己“何以有羽翼”,因為今天的人身處一個不是束縛他而是給他極大自由,讓他以光一般的速度四處“行走”的“恢恢”之“網”--網際網路,光的速度勾銷了空間距離,穿越了空間障礙。

過去經常困撓著人們的離別之苦,對於身居地球村的村民來說實在是太隔膜了。訊息因為光速而“失重”,變得異常地“輕”。當我們傳送一個E-mail時,我們不會有“意萬重”的感受,不會“臨發又開封”。用不著“還將兩行淚,遙寄西海頭”。我們也不必問遠方的朋友的“歸期”,在“巴山夜雨時”,我們可以透過 Internet 上的可視電話,與對方“共剪西窗燭”。透過Internet,我們可以與生活在地球上任何角落的任何我們相識或不相識的人對弈,決不會體會到那種“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的落寞之感。一“0”一“1”之“道”使地球村的村民在很大程度上“得道成仙”。他們雖然不能免除對於“死別”的恐懼(對於“死別”,照樣是“吞聲”),卻大大減少了“生離”帶來的痛苦——對於“生別”,我們不用“常惻惻”。在很多時候,他們像神仙一般過快活——快如光速地活。

18.3 生命中必不可少之“重”

尼葛洛龐蒂對於人類將要進入的這個新的交往共同體的樂觀態度溢於言表。尼氏本人真不愧為數字時代的“福音傳道士”。

然而哪怕我們十二分地相信“Internet 一定要實現”,我們也禁不住要問:Internet 的實現就意味著神話成為現實嗎?在賽柏空間裡人真的能像神仙一樣自由地飛翔嗎?“數字化生存”真的意味著“神話化生存”?

一句話,“輕”就一定意味著福音嗎?

在一通常情況下,生活在一個由原子構成,受重力吸引的世界裡,“拈輕怕重”、“避重就輕”是人之常情。人們不願(雖然又不得不)負重,人們自然地嚮往往“駕輕就熟”、“身輕若燕”的自由狀態。

然而,成為人“負擔”的不僅僅是“重”,純粹的“輕”與純粹的“重”一樣,都會令人苦不堪言。在擺脫了地球引力的太空中,“輕”不僅沒有使人感受到自由,反而成為一種新的奴役性力量。一旦“輕”成為現實,那麼如果沒有否定、節制這種現實的力——“重”,人的力量在“輕”的現實中就會大而無當,人的行為和思想都將陷入失調的狀態。

以我們都熟悉的《三國演義》裡張飛為例。這個人自恃臂力超群,但他無法把一根雞毛扔到指定的地方。令人尋味的是這位莽漢的名字(名“飛”字“翼德”)與他性格形成的反諷關係。他始終只擁有一種極其片面的力量--力大無比又常常大而無當。他的力量能克服“重”,對於“輕”卻完全失效。他是與柏修斯完全不同的“英難”。在卡爾維諾看來,“因為穿了長有翅膀的鞋而善飛翔”的柏修斯象徵著一種健全的力量--既能克服“重”又能克服“輕”,使“重”和“輕”成為相互剋制、相互為用的力量。這種力量在“飛翔”中最能體現出來--光有“重”和光有“輕”都不能飛翔。

生活在一個由原子構成,“重”的力量時時刻刻威脅著人的世界裡,合宜的態度當然不是逃避“重”,而是以迂迴的方法來克服、戰勝“重”。卡爾維諾看到,“柏修斯的力量一向在於他能做到不去直接觀看,而不是在於他拒斥他命定生活於其中的現實;他承擔著現實,將其作為自己的一項特殊負荷來接受。”

人為自己創造出一個“輕”的世界,不是為了逃避我們眼前這個“重”的世界,而是為了使自己不至於被這個“重”的世界同化為寸步難移、沒有感覺的石頭之身。“只要人性受到沉重造成的奴役,我想我就應該像柏修斯那樣地飛入另外一種空間裡去。我指的不是逃進夢境或者非理性中去。我指的是我必須是我必須改變我的方法,從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用一種不同的邏輯,用面目一新的認知和檢驗的方式。我所尋求的輕捷的形象,不應該被現在與未來的現實景象消溶,像夢一樣消失……”

在一個“輕”的世界裡,我們的確變得輕了。但這“輕”應該只是一種否定意義的輕,即與“笨重”相對意義上的“輕”,“失重”只意味著“失去笨重”。這種“輕”意味著像鯤鵬那樣展翅一飛九萬里的自由狀態,而不是象一根羽毛一樣隨風而逝。卡爾維諾提醒人們要特別注意瓦勒裡的話說:“我們應該像一隻鳥兒一樣輕,而不是像一根羽毛。”

所以說,“輕”的意義並不總是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