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摟著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個已經不幸,再增添一個,只會加重這樣的不幸。
是啊,她並沒有像繁錦一樣覺得幸福。因為她知道他們家這兩年都沒有絲毫鬆口的意義。她知道他熱愛權力,就像愛她們一樣,或許愛到勝過她。
她知道這種局面遲早會崩潰的,但沒有想過來得這麼快。
起因是繁錦想盡辦法要孩子,阿盛又整天嘀咕,他知道小孩會先到她的肚子裡,每天都摸摸她。
她大概本就不是個心意堅決的人,竟慢慢得鬆動了,動了再要一個小孩的念頭。
一旦結束避孕,再後悔就來不及。她再次懷孕,三個月就知道了性別。是繁錦期待的女孩子,他更開心了,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之前他的心腹死了,雲帆表現得可圈可點,此前也一直都跟著他做。雲帆有勇有謀,心狠手辣,又站隊清楚,在他身邊這三年多,從未有過失誤。
顧如唸的身體畢竟不是太好,情緒也有些低落。他怕第二個孩子再受影響,多數時間都回來陪她。然而她是個條子,這是他心裡的刺,所以他沒有把任何公務帶回家,通通交給了雲帆。
結果就出了事,幸好二弟發現及時,損失不大。
但繁錦被抓了把柄,父親以懲戒為藉口要撤他的職。
原本繁錦的地位就造幾個弟弟嫉恨,而他也自恃能力強過所有人太多,覺得及時自己選了父親不喜歡的結婚物件,也終究會過去。沒想到父親下定了決心,讓他要麼離婚,要麼就出去。
這年他才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風光無限的時候。他知道家裡壓力很大,但他驕傲得選了後者。
這個決定不僅當時他不知是對是錯,直到死前,他亦不知。
繁錦的財產跟家裡共享,當天就被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物品,穿著一身衣服出了祖宅。
回私宅時家已經被清了,外面下著大雪。顧如念領著繁盛站在門口,另一隻手拎著一隻小小袋子,她把外套裹在阿盛肩上,自己凍得臉色發青。
阿盛抱著小泰迪,還有他努力搶下來的小狐狸玩偶。一見到他就立刻撲進他懷裡,告狀,“爸爸,他們把我的眼鏡弄壞了!”
“爸爸過幾天就給你買新的。”繁錦知道他們兩個肯定受了苦,愧疚得接過阿盛手裡的東西,摸了摸他的臉,領著他來到顧如唸的面前,脫了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她握住衣領,看著他,眼裡淚光瀅然,許久,低下了頭,輕輕地抿了抿嘴,說:“跟我走吧。”
家裡現金不多,她機靈得在阿盛的身上藏了五千多塊歐元,這至少保證今晚還能攔個計程車。
車開了很久很久。
久到阿盛都睡著了,打著小呼嚕。
來到了一棟偏僻的,髒兮兮的小房子裡。
房子裡家徒四壁,牆上地上有著許多水,她解釋,“是我爸爸留下的,我被安排進監獄之前住在這,後來不住了,就用來放東西。遭了幾次小偷,門啊,房頂啊都壞了。等明天雪停了就修。”
繁錦點了點頭,“我應該能修理。”
有房子就是萬幸了。
他們先用衣服在沒有漏水的客廳一角打了個地鋪,把阿盛暫時安置好。
繁錦把自己的大衣留給她,讓她裹著,她懷孕六個月了,卻要跟他受這種苦。他覺得很愧疚,“雲帆揹著我跟二弟一起做了,我爸爸透過這件事覺得我也沒那麼可靠,所以這段時間就……”
“你等等。”她拉開他的手,扶著他的膝蓋,站起了身,“我馬上就回來。”
他跟著站起了身,“你要做什麼?”
“兩分鐘就回來了。”她轉過頭,笑著說:“你看一下阿盛。”
現在還不確定是否有危險,他不能讓兒子離開他們的視線,只好看著她挺著肚子,小心翼翼地趟過了地上的水。在這一刻,他真的體會到了“心酸”二字究竟有多麼心酸。
顧如念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檔案袋和一隻鐵盆。繁錦扶著她,她重新坐了下來。
她把檔案袋拿了出來,裡面是一沓資料,警官證在最上面。
她把它們遞到了他手裡,說:“我知道你把工作都交給雲帆,是因為你不敢帶進家裡,這是我的錯。”
繁錦接過手裡的東西,仔細地看著,聽著她繼續說:“我沒有警服,上司也死了,新的上司我到現在還沒跟他見過。我在警局的檔案是絕密的,正常渠道查不到資料。這些是我手裡唯一能證明我是警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