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說著那樣染血的往事,晏歲寒的心湖仍然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這八年的牢獄果然不是白坐的,她對陸長征是真的沒有任何感覺了。
年少輕狂,落得滿身塵埃,只悟了一個道理:當時驚豔,只因世面見得少。
她一腳踹開陸長征,慢條斯理地坐起身,隨手順了順有些凌亂的發,臉上的表情一寸寸斂去,眸光清寂幽冷。孟檀音在她掌心寫了一字,讓她等。她便安心等著,看著一鳴驚人的宋家養女能有什麼手段。
陸長征看著晏歲寒,從他接晏歲寒出獄的那天,他就知道,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晏歲寒說:“陸長征,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以為一個賤人縱容了你,所有的人都要做這樣的賤人,來縱容你嗎?”
晏歲寒說:“陸長征,你自己薄情寡義,就以為我也跟你一樣,連父母都可棄可殺嗎?”
晏歲寒說:“陸長征,不要把你的後背留給我,不要在我面前流露虛弱的樣子,我怕我忍不住,會趁你病要你命。”
晏歲寒說:“陸長征,我還活著就是為了看你怎麼死。我怎麼能比你先死呢,我真怕啊,怕你髒了我的輪迴的路。”
因為不再在意了,所以能肆無忌憚地用最惡毒的話來攻擊。
陸長征不知道該拿這樣的晏歲寒怎麼辦,他的感情那麼稀薄,可是為什麼,心底的疼痛如此綿密,無一刻斷絕。
他知道不該這樣強行將她留在身邊,可是沒有了她,他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曾經的晏歲寒做得一手好菜,現在他若是敢逼她進廚房,她就敢剁下自己的手。
曾經的晏歲寒總愛在他身邊,現在他但凡稍有疏忽,她就要跑,哪怕腿斷了,她爬著也要離開。
曾經的晏歲寒熱情如火,現在便是身體劇烈交纏氣氛正酣,她也不會有絲毫的情動,冷靜得彷彿一個過客。
曾經的晏歲寒對他毫無保留,現在即就是最好的催眠大師,也撬不出她的半句心裡話,若是關於他的,更是一個字沒有。
如斯沉默,如斯堅持,那些明媚的過往,那些血色的曾經,立場分明,卻共同為她的心營造了最堅實的壁壘,絕不妥協,絕不忘記。
有多愛,就有多恨,恨自己多手救了獨行孤狼,恨自己有眼無珠看上他,恨自己痴心錯付自甘下賤。
晏歲寒的身體就是紙糊的,能有多少力,她要踹便讓她踹。陸長征身子一歪,一手按上了心口,心下一片慘然。
晏歲寒是他的劫,註定要成為他的弱點。若是當初,承認喜她愛她,便是前路艱難,一起生生死死,是不是也好過如今相逢陌路,只剩殺意凜然?
晏歲寒瞥一眼陸長征的表情,唇角緩緩勾出一抹冷漠至極的微弧,心中不屑——情短路長,誰不是一個人走?這惺惺作態的模樣,實在難看。
宋家的宴會結束,孟檀音親自送顧嘉寶和楊知夏。
顧嘉寶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只是她的男伴見她跟孟檀音相處愉快,也就沒有過來打擾,這會兒要回去了,自然也就站出來了。
孟檀音一見那人,眼睛不由一亮,喲,熟人,孟知古。
孟知古是盛世集團的法務總監,先前顧家上下有志一同地對付祁家的時候,他就負責把孟檀音那些蔫兒壞的主意合法化,保證競爭的合理合法公平公正。由此可見,此人腹內黑水濤濤,非一般人能比。
因為都姓孟,五百年是一家,熟了之後,兩人便兄妹相稱。
孟知古比孟檀音大了十來歲,孟檀音曾笑著說:“現如今十來歲的小孩兒見了我,都管我叫阿姨了。可見十歲就是輩分的分水嶺,我叫你哥,是不是佔了便宜?按理,我該叫你叔?”
孟知古腹黑是天生的,跟人鬥其樂無窮,一點兒也不覺著費腦子。若是往嫩裡捯飭,去裝個大學生都有人信。聽孟檀音這麼說,孟知古很不開心:“有我這麼英俊瀟灑的叔?你要管我叫叔,那不是跟顧鼎臣差輩了嗎?”
孟檀音一聽也是,點頭道:“為了顧鼎臣,我只好讓一步了。這年頭談個戀愛真不容易啊。”
顧鼎臣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悠悠一笑。
孟知古作為一個光棍,對這種明目張膽秀恩愛的行動十分不忿,招呼小阿寶:“加點柴,燒了他們。”
顧嘉寶正靠在孟檀音懷裡看漫畫,聽了這話,抬起頭看他一眼,乾脆利落地吐出倆字:“不要。”
孟知古在孟檀音隨著宋正明出來的那一刻受到的震動絕不比顧嘉寶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