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物是人非、事過境遷的感觸。
然而他今日回來,不是為了懷舊。
他踩著青石板路緩步而行,路過一個狹小的巷口,步履稍稍停頓了一下。就是在這裡,十歲生日那天,自己被巴老三和他的爪牙亂揍了一通,自己也從那天開始被迫浪跡街頭,孃親也不知所蹤。
如今,莫說巴老三一個人,就是他全府的家丁統統衝上來,也抵不住丁原雪原劍輕描淡寫的揮灑幾下。
這麼多年來,他也始終沒有忘記,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回來。
轉過街角,那邊就是巴老三的府邸了,但丁原一瞥之下,卻停下腳步,再難移動。
原來早年車水馬龍的府邸前冷冷清清,臺階上瘋狂長滿的雜草,把府門擋住了一半還多,門口高掛的兩個大燈籠,只剩下幾根殘破不堪的竹枝粘著點碎紙屑,髒兮兮積滿灰塵,晃晃悠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掉下來的樣子。
朱漆大門早已不辨顏色,上面貼的竟是官府的封條,黑字紅印經雨淋日曬,風一吹,嘩啦啦直響。
惟有那對張牙舞爪的石獅子還放在原地沒什麼變化,偶爾兩隻鄉村裡隨處可見的小麻雀落下來,蹦蹦跳跳踩到獅子鼻子上,歪過小腦袋,安逸的梳理灰褐色的羽毛。
丁原心中一怔,正巧看見一個漢子走過。他喚住那人問道:“請問大哥,巴老三家這是怎麼了,他家的人呢?”
那漢子奇怪的上下瞅了他眼,問道:“這位小哥,聽你口音該是本地人吧?”
丁原回道:“我離家多年,路過這裡,看見巴府大門貼著官府封條,心中疑惑,才想打聽一下。”
那漢子笑道:“原來是這樣,他家早被官府抄了。巴老三跟他的兩個哥哥都下了大牢,府裡的人大半也充軍的充軍,發配的發配,多少年都回不來啦。”
丁原奇道:“他家不是跟官府一向打的火熱,怎麼會落的如此下場?”
那漢子回答道:“算巴老三倒楣,三年多前,本省一位告老還鄉的御史大人路經咱們鎮子。巴老三也不長眼,居然看上了人家的閨女,想強搶回來。
“那位御史大人一怒之下,到城裡找到了知府大人,原來那劉知府正是御史的門生,一聽有人想搶老師的閨女,那還了得?連夜派了衙役,把巴老三跟他的兩個哥哥全給抓進大牢。沒用兩天就把案子審了,任誰說情送禮都不管用,楞把巴老三一家給抄了。”
丁原聽完一陣惘然,心頭說不清什麼滋味。
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著如何親手報仇,可沒想到再回來時,巴老三一家都已經給人治了。小時候他的心裡還以為巴老三是這世上最大的惡棍,任誰都動他不得,沒有想到,一個告老還鄉的御史和一個小小的知府,便滅了他的滿門。
冥冥中,是否有天理迴圈?
孃親曾對自己說過,世上是沒有公道可言的,如果人間無公道,那麼天呢?天是否有天道?
忽然間,丁原心中多了一層明悟,再看那人早已走遠。
仇是報不成了,丁原悵然西行,往老屋的方向走去。
在那兒,孃親陪著他度過了人生最初十年,倘若不是因為巴老三,或許現在他也依然和孃親住在那間簡陋的土屋裡,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丁原出了鎮子,沿著坑窪不平的黃土鄉路又走了一陣,天色開始漸黑,遠處的農舍裡冒起裊裊炊煙。
狗叫,雞鳴,嬰兒的啼哭,傍晚的鄉村安寧中,卻自有嘈雜熱鬧的聲響在田野間隨風飄蕩。
這些對於丁原而言曾經是多麼的熟悉,但他卻不敢肯定,過了這麼多年,自己與母親曾經居住過的那兩間破土屋是否還在,或者它已有了新的主人?
拐過一片桑樹林,那兩間土屋靜靜的赫然在望。
丁原的心中不由得輕鬆許多,儘管他知道里面可能已經灰塵四積,桌子上更不會有孃親做的熱菜熱飯,冒著香噴噴的誘人味道。
丁原走到土屋前,推開虛掩的柴門,卻不由得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原來裡面的傢俱物什都被人收拾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大缸里居然盛滿了清水,難不成,這兒已經有人住下了?
丁原記得自己離家時,屋子裡早被人翻的亂七八糟,一攤狼藉,可眼前卻收拾的整整齊齊,恍若孃親在時。
他有些疑惑的走進裡間,拉開厚布窗簾,讓最後一縷暮色照了進來。
梳妝檯上赫然擺著一面鄉下常見的銅鏡,兒時丁原亦經常看見孃親無事時坐在鏡前梳妝理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