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想起在翠霞山上的辰光,那時除了修煉,便是陪著曾山漫山遍野的玩耍,或是與雪兒攜手飛瀑青松間。
當時覺得日子有些平淡無聊,現下倒是覺得那也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飯後,丁原進到裡屋,想挑揀些孃親從前常用的物什,好建一座衣冠冢。
他開啟梳妝檯下的抽屜,裡面零零落落的放著幾把梳子和些胭脂眉筆粉餅,還有一個首飾盒,這些東西經過這麼久的時間,除了梳子外大多已不能用了,丁原將它們盡數理了出來。
在一層抽屜中,擺放的是些針線和當日未做完的孩童衣裳,丁原將那件衣裳取出展開在身前,明顯小了許多,恐怕連袖子也穿不進去。
他的心中不由一酸,將衣裳還放到原處。
不經意的抬起頭,卻看見梳妝檯後斑斑駁駁的泥牆上面,依稀有人用胭脂留下了三行小字,丁原一看那筆跡就知道是母親的。
從前他進母親屋子時,常常可以看到孃親坐在梳妝檯前對著牆壁出神,那時牆上已有這三行詩句。
不過當時丁原斗大的字也不識幾個,只是曾經好奇向孃親問起。
誰知道孃親卻勃然大怒,不問緣由將他痛打一頓,連晚飯也不燒與他吃了。當然,她自己也待在裡屋餓了一宿,從此丁原再沒問過。
這時他凝目細看,就見起首兩行寫的是“半生金戈半生花,亦無風雨亦無晴。”在後面明顯有一行空白,接著繼續寫道:“一曲琴簫盡天涯”。
短短二十一個字,似有無限的幽怨與情思蘊藏其中,只是,寫在這泥牆上未免有點突兀。
丁原陡然記起這是當日孃親時常獨自私語的詩句,只是孃親唸誦時分明有四句,這裡卻缺了第三行。
丁原心頭微動,也不知怎的伸手沾了些胭脂,學著母親的筆跡在空白處徐徐寫下“常憶月色侵楓亭”七個小字,乍眼看去倒也天衣無縫。
他剛想看一遍填充完整的詩句,卻見那泥牆上的二十八個字突然射出一蓬幽暗的紅光,將整間屋子照得紅影朦朦。
外間的蘇芷玉發覺屋裡情形有異,走進來問道:“丁哥哥,有什麼不對麼?”
她的話音剛落,泥牆之上的詩句憑空消失,卻豁然開出一扇暗紅色光門,裡面傳來飄渺動聽的仙樂之聲。
第九章 天殤
丁原與蘇芷玉互望一眼,丁原神色變得凝重道:“玉兒,你留在這裡,我進去檢視一下。”
一直以來,丁原心中都把孃親當作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村婦,連縣城以外的地方只怕都沒有去過。
可眼前這扇光門,分明是正魔兩道絕頂高手方能佈下,其修為絕不遜色於曾山、蘇真等人。
泥牆上的筆跡,毋庸置疑乃孃親留下,這可實在令人不可思議,然而這樣的一扇光門,就出現在自己曾經生活了十年的老屋裡。
丁原耳聽那飄渺的叮咚聲,對自己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彷彿曾經出現在兒時的夢幻裡。
莫非說,光門中此時尚有人在撫琴?
蘇芷玉道:“丁哥哥,門中或許還有什麼古怪,讓小妹陪你一塊進去,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丁原搖頭道:“這牆上字跡是我孃親所留,我進去瞧瞧就出來,應當不會有事。”話是這麼說,他卻是害怕,萬一這光門裡真有什麼危險害了蘇芷玉,可不好向蘇真水輕盈夫婦交代。
蘇芷玉朝著紅光湧動、深淺不知的光門打量道:“這門裡似有濃烈的魔氣流動,令芷玉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覺。不如讓小妹先以天心燈開道,以防萬一,總好過我一人在外苦等。”
丁原心頭一動,瞥了眼蘇芷玉暗道:“玉兒似乎對我的安危也十分著緊,就算我不讓她進去,稍後她說不定會悄悄跟來。與其這樣,倒不如將她帶在身邊,也好隨時照應。”
於是他點頭道:“也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旦有事,你要先退出來。”
蘇芷玉領會到丁原言語中透露出來的良苦用心,嫣然微笑道:“小妹記下就是。”說罷,祭起天心燈罩住兩人,丁原一馬當先飄然邁入。
他的雙腳剛一踏入光門之中,滿眼的紅光頓時消失,面前代之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
此時天心燈的光華在黑暗中悠然亮起,照清周圍的景象。
出乎丁原意料之外,他所置身的居然是一間不過丈許見方的斗室,四周無窗無門,回頭看時那光門還在忽隱忽現,但先前的琴聲卻驟然停歇。
蘇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