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俊一邊吃,一邊朝陸許解釋自己與莫日根的關係,陸許似乎對鴻俊有點兒敵意。李景瓏過來時,陸許又提防地打量他。
“這就是我們的長史。”鴻俊介紹道。
李景瓏推門進去,見莫日根已睡了,便朝陸許道:“這位小哥,今夜辛苦你陪……”
鴻俊說:“我來守吧,大夥兒都累了。”
李景瓏道:“你管這麼多做什麼?走走走。”
夜深時,將軍府內燈火通明,顯然無人入睡。李景瓏與鴻俊住一間房,兩張榻,李景瓏提筆給遠在長安的太子寫信,這次下筆如神,再不猶豫,將軍情摺好填進封內,鴻俊則像昨夜一般,縮在被筒裡像個捲起來的雞蛋灌餅,說:“別寫了,睡吧。”
李景瓏封好信,蓋上火戳,身上也帶了不少瘀青,還有兩處淺淺的刀傷,解了外袍後自己上了藥,正要熄燈時鴻俊又問:“你不去幫他們的忙嗎?”
李景瓏停下動作,說:“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一會兒讓我睡,一會兒又讓我去幫忙。”
鴻俊忙道:“還是睡吧,我只擔心屍鬼又來了,不管它們的話,萬一又去屠村怎麼辦?”
李景瓏答道:“打又打不過,追著它們到處跑,我還得累死,哥舒翰已經在佈防,正召集謀士,將河西一地各個縣城裡的百姓,全部撤退,轉移到大城中來,他們正在連夜商議對策。這事兒一捅穿,咱們就不必擔心了,你放心,多半睡不過今夜,就撬咱們起來幹活了。”
鴻俊還在擔心今天那十萬屍鬼軍團,李景瓏躺下,鴻俊便有點不安,說:“長史……今天死了多少人?”
“第一次打仗?”李景瓏問。
鴻俊“嗯”了聲,今天打起來後,死的沒有上萬,也堪堪數千計,屍體怎麼帶回來,如何處置,戰場上如此血腥,雙方衝鋒斷手斷腳,如洪流一般,簡直令他寤寐不眠。
李景瓏說:“我也是第一次,別怕。”
鴻俊嘆了口氣,外頭風又吹了起來,嗚嗚地響,李景瓏說:“見鬼了,西北冬天怎麼這麼冷?”
“來我這兒吧。”鴻俊說,“我這兒暖和。”
李景瓏只得爬起來,拖著被子過去,兩人睡一起,兩床被子疊著,總算暖和了起來。
黑暗之中,四面八方,屍鬼大軍無聲無息地接近了涼州城,馬蹄聲漸沉寂。荒野內靜得只剩下寒風“嗚嗚”之聲,一名高大將領騎著馬,上了城外的小山丘。
他身材高大,披一身黑色戰鎧,戴著黑色獅形頭盔,那戰鎧只包裹了他健壯的胸膛與肩膀,露出他壯碩的手臂。與一眾乾枯的手下不同,他的膚色呈現藍灰色,如同熱血在經脈中冷卻,凝固後呈現出的暗藍與蒼灰。他的雙目深邃,瞳孔也保持著生前的形狀,一張臉毫無龜裂,眉毛、頭髮、指甲亦栩栩如生。
他就像一具蠟像,唯一證明他沒有體溫的,便是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肌膚上,卻不融化,他的身體正如積雪的灰石,屹立於山丘頂端,沉默地注視著遠處涼州城。
雪越下越大,片片飛揚雪花之中,傳來一個嫵媚的女聲。
“總算要開始了麼?”
另一個男聲帶著吊兒郎當的意味,低低答道:“戰死屍鬼們都來了,你說呢?”
翌日清晨,天不亮時全城就響起“當——當——當——”的戒備鐘聲。鴻俊瞬間被驚醒了,伸手就往一旁撈,手掌卻被李景瓏握住。
兩人靜靜睡在被窩裡,李景瓏顯然醒得更早些,睜著雙眼,聽見外頭腳步聲來來去去。李景瓏握著鴻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不必擔心了。”李景瓏說。
鴻俊已徹底清醒過來,說:“它們來了。”
李景瓏說:“我先去看看情況……”
言畢將起身時,李景瓏卻覺心臟一陣疼痛,便以手撐著喘息,鴻俊坐起來,低聲道:“我看看?”
昨夜除了百姓與將士性命,鴻俊還在擔憂李景瓏的心燈,兩人都身穿雪白單衣,鴻俊伸手解開李景瓏的衽,看他的胸膛。在他赤|裸胸膛上,鯤神所下烙印已變淡了不少。
“鯤神的妖力有限。”鴻俊說,“持續不了多久。”
“走一步算一步罷。”李景瓏說,“沒辦法。”
李景瓏望向鴻俊,鴻俊卻道:“讓我試試?”
李景瓏神色一動,鴻俊以食中二指沿著李景瓏胸膛上烙印輕輕滑動,指尖帶著法力的光芒,他低聲說:“我懂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李景瓏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