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他的心境不錯,如雨後天空般空明。在這個熱烈的夏天清晨,對兒子的擔心不那麼急迫了。
但他的自信很快被打破。
早飯後,妻子從私人郵筒中拿回一個小包裹,是從美國寄來的。開啟包裹,裡面有一個封皮精緻的帶鎖日記本,鑰匙掛在鎖鼻上。開啟鎖,日記大部分為空白,只有前邊用英文記了五六頁。日記中夾著一封簡訊:
老朋友:
我是斯契潘諾夫,就是三十年前你退休那天陪你進行安全檢查的老傢伙。這件包裹到你手裡時,我肯定已不在人世了。是膀胱癌。不過你不必為我哀悼,這副已經使用了105年的臭皮囊已經不能給我帶來快樂,我早就想放棄它了。
有一件小禮物是我三十年前就準備好的,原想在令郎婚禮上讓我的後代交給他,但沒想到我能活到今天。而且,人之將死,有些想法有了改變。我何必去打擾年輕人的平靜呢,這場遊戲還是在你我之間進行吧。
老兄,我很佩服你。三十年前,你當著睽睽眾目,包括一名一流偵探作家的面,乾淨利索地玩了一個帽子戲法。不過我也不算太笨,當天晚上我就拼出了事件的全貌,我的推理全部記在這本日記裡,請你評判吧。
這些年,我一直忍著沒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去調查令郎是否是十個鬥狀指紋,我堅信他是的。只有這一點使我迷惑:你在製造具有自然指紋的B型人嬰兒時,為什麼特意製造了十個斗紋?是否想讓它成為“十全十美”的象徵?但這麼一來,你就為令郎的秘密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破綻。坦白說,如果至今無人注意到兩個十鬥兒的巧合,那是你的運氣太好了。我猜——僅是揣測而已——你也許並不想把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地下,所以故意留下一條小小的尾巴?
我很快要辭別人世,原不該再對塵俗中的小賭賽呶呶不休。不過生性難移,我還是寫了這份短簡。聽說令郎馬上要結婚,請向他和新娘送上我的祝福。
止筆於此,我的一生也該畫上句號了。再見——我相信你不會忌諱這個不大吉利的字眼吧。
斯契潘諾夫
2125年6月12日
這封短簡給何氏夫婦帶來了真正的震驚,他們頭對著頭,反覆閱讀這封短簡,好長時間一言不發。“斯契潘諾夫……真沒想到,三十年前他就洞悉了這個秘密。”宇白冰嘆息著說:“我很佩服他。”
“是的,我也佩服他,那時他已經對我有所暗示了。”他想起斯契潘諾夫在酒席上說過:我正考慮寫一部小說,梗概是這樣的,某個帶自然指紋的類人嬰兒,被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物從2號裡帶了出來,引發了一場世界性的政治地震。那時他已經猜到這個秘密了嗎?“我尤其佩服他能把一樁驚人秘密藏在心裡三十年。這個心機深沉的老傢伙。”
“鳴兒的秘密會被揭穿嗎?”
“斯契潘諾夫絕不會洩露的,但齊洪德剛也許能猜到。只要他鍥而不捨地追下去,遲早會發現其中的疑點,比如兩個十鬥指紋的巧合。”
“我們該怎麼辦呢?”何妻沉重地問。
“不必為劍鳴的命運擔心,”何不疑微笑道,“關於B型人的法律你是清楚的。一個出現在類人工廠之外的、具有自然指紋的B型人,在法律上只能被認為是自然人,所以,即使秘密洩露,劍鳴也不會有任何危險。面臨危險的倒是我:背叛人類,監守自盜,不過這些罪行也超過了追訴的時效。”他開玩笑地說,“我不後悔的,即使被砍掉腦袋也不會後悔。我們把一個類人放到人類家庭中養大,徹底證明了人造人和自然人完全相同,無論是效能力、心理素質和對人類的認同感,這件事太有意義啦,比個把人的腦袋要貴重。哈哈。”他收起笑容說,“當然,我們要儘量藏住這個秘密,否則,鳴兒和如儀就甭想過安生日子了,他們會被推到輿論的中心。”他沉思片刻,“我們去見見德剛吧,儘量化解他對劍鳴的仇恨。如果他已經猜到這個秘密——我們也好見機行事。”
“我覺得德剛是個好小夥子,只要把話說透,我想能夠勸轉他。”
“嗯,我對他的印象也很好。把你的雞鴨豬羊安排一下,準備出發吧。”
靈堂裡雅君的照片在默默地看著他。這是她生前最後一張照片,也許拍照時已經對命運有了預感,所以目光含著憂鬱,帶著悽楚。德剛仰視著雅君,喃喃地說:
“雅君,我已經為你復仇了。”
他已向特區警察局傳去了宇何劍鳴的資料,昨晚他又越過警方的防火牆,看到他們正發瘋般搜尋宇何劍鳴的資料。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