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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對於你來說,是這樣的。”我有點兒惱怒地說:“可對我來說,卻恰恰相反。

你知道,我不想當個思想家,我只想寫作。我想寫我的生活,自自然然地。人們,各種各樣的人都是我的食物。當然,我喜歡談別的事。我們剛才的談話,那是甘醇的酒和美味的食品。我並不是說這是行不通的,根本不是,但是——我還是願意把這類食物留給我自己享用。你知道,本質上我只是我們談過的那些平常人中的一員。“

我拾起放下的那本書、又心不在焉地讀出了聲:“上帝將會完成那些普遍的神聖的工作;善良的天使會做那些偶然發生的一般的事情;第三種就得由魔鬼來完成了。”

一連好幾天,這幾句話都在我的腦子裡縈繞不散。我隱隱地盼著再和克倫好好談談善良的天使們都會做哪些事情。可是,第三天,他媽媽帶著個高個子朋友來了。

我們的談話只好等等再說。

克倫的媽媽3她是個很威嚴的女人,擺出一副女家長的樣子。她跟克倫一點兒也不一樣。無論她做什麼,她總是洋溢著熱情;她那響亮的笑聲使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讓人確信她是自信的、仁慈的、可以信賴的。她雖然徹頭徹尾地自信,卻從不讓人覺得她日空一切,咄咄逼人。她可以憑直覺推測你想說的話,話還沒出口,她就已經表示她的贊同了。她是個讓人迷惑不已的、光芒四射的人。

和他媽媽一起來的那個人性情溫和,有點兒理想主義,竟選過好幾次州長都失敗了。他談論世界大事的時候,顯得博學多才,極富觀察力,說話也不夾雜任何偏見,還帶點兒幽默。他在凡爾賽的時候,做過威爾遜的隨從,還曾是尤金·V·德布茲的親密朋友。他翻譯過蘇格拉底之前的一些默默無名的希臘人的作品,是下象棋高手,還曾寫過一本關於象棋的起源和發展的書。他談得越多,我對他那多方面的性格的印象就越深。他去過那麼多的地方!——西藏、阿拉伯半島、復活節島、格陵蘭、蒙古……。瞧他交的朋友!——各種各樣——都是在遊歷期間結識的。我記得這些人;吉卜林、馬塞·普魯斯特、梅特林克、拉賓德蘭納斯·泰戈爾、亞利山大·伯克曼、坎特伯雷大主教、科特·凱澤林、赫裡·盧梭、馬克思·雅各、阿晨斯提得·白里安、托馬斯·愛迪生、伊莎多拉·鄧肯、查理·卓別林、埃利諾拉·杜索……

和他一起坐在桌邊吃飯就像參加一場由蘇格拉底舉行的宴會似的。他是個品葡萄酒的行家。他肯定我們吃的、喝的都挺好,然後,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談阿茲臺克字母的內在意義、阿提拉的軍事戰略、薩達森茲、哈特曼的生活、德魯伊茲神奇的傳說、主宰世界的金融集團的內幕、威廉·布萊克的遠見卓識,等等。他說到死人的時候,那口氣溫柔親熱得就像他們還活著似的。他熟知各地風土人情,還了解鳥類和蛇類的生活習性。他熟知憲法,還撰寫過許多論文,比如關於大陸漂移、國際法、彈道學以及醫學方面的問題。

克倫的媽媽問我們要不要辣椒。她那響亮的笑聲極富感染力。無論我們談什麼,她都能提出她的見解,讓人想一直談下去。她看起來似乎和她的同伴知道得一樣多,可她並不過分招搖。克倫突然看起來如同一個未經世事的小青年似的。他媽媽對他就像對一個長得太大的孩子。她好幾次清楚地跟他說他是個傻瓜。她說:“你需要休假。現在你早該有五個孩子了。”或者——“你為什麼不到墨西哥去呆上幾個月?

你已經累得不行了。“

至於她自己呢,她打算到印度去旅行。前年,她去了非洲,是以人類文化學者的身份去的。她作為第一個白種女人出現在好多地方。她無所畏懼,卻並非不顧後果。她能適應任何環境,忍受連男人也會畏縮的艱難。她的信念與勇氣使她戰無不勝。她使我想起了在遙遠的太平洋那擁有地球上最後一片樂園的波利尼西亞皇族貴婦人。她就是我降臨到塵世之前願意選擇的母親,她具有大地母親所具有的一切品格,在她的土地上,大陸、海洋和天空和諧共處。她是傳說、神話與寓言的化身。

只消看上她一眼,便可獲得無盡的勇氣。

在我有生以來,我第一次可以仔細地看著一位母親。麥當娜的形象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她太明亮、太透明、太遙遠、太虛無縹渺了。我在心裡勾劃了一幅屬於我自己的形象:暗淡一些,卻更具體、更神秘、更強有力。我從沒想過能看見它的具體形象。我曾想象過它是存在的,但是那一定是在遙遠的天邊。我以前好幾次都感覺到它的存在,在遙遠的波斯、在中國的鼎盛時期、在馬來群島、在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