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處又全是一株株松樹。走過草地,只
見一株大松上削下了丈許長、尺許寬的一片,漆上白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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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九個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殺無赦”。八字黑色,那“殺”字
卻作殷紅之色。
段譽心想:“這谷主幹麼如此恨我姓段的?就算有姓段之
人得罪了他,天下姓段之人成千成萬,也不能個個都殺。”其
時天色朦朧,這九個字又寫得張牙舞爪,那個“殺”字下紅
漆淋漓,似是灑滿了鮮血一般,更是慘厲可怖。尋思:“鍾姑
娘叫我別說姓段,原來如此。她叫我在九個大字的第二字上
敲擊三下,便是要我敲這個‘段’字了,她當時不明言
‘段’字,定是怕我生氣。敲就敲好了,打甚麼緊?她救了我
性命,別說只在一個‘段’字上敲三下,就是在我段譽頭上
敲三下,那也無妨。”
見樹上釘著一枚鐵釘,釘上懸著一柄小鐵錘,便提起來
向那“段”字上敲去。鐵錘擊落,發出鋒的一下金屬響聲,著
實響亮,段譽出乎不意,微微一驚,才知這“段”字之下鑲
有鐵板,板後中空,只因外面漆了白漆,一時瞧不出來。他
又敲擊了兩下,掛回鐵錘。
過了一會,只聽得松樹後一個少女聲音叫道:“小姐回來
了!”語音中充滿了喜悅。
段譽道:“我受鍾姑娘之託,前來拜見谷主。”那少女
“咦”的一聲,似乎頗感驚訝,道:“你……你是外人麼?我
家小姐呢?”段譽見不到她身子,說道:“鍾姑娘遭遇兇險,我
特地趕來報訊。”那女子驚問:“甚麼兇險?”段譽道:“鍾姑
娘為人所擒,只怕有性命危險。”那少女道:“啊喲!你……
你……你等一會,待我去稟報夫人。”段譽道:“如此甚好。”
心道:“鍾姑娘本來叫我先見她母親。”
他站了半晌,只聽得樹後腳步聲急,先前那少女說道:
“夫人有請。”說著轉身出來,約莫十六七歲年紀,作丫鬟打
扮,說道:“尊客……公子請隨我來。”段譽道:“姊姊如何稱
呼?”那丫鬟搖了搖手,示意不可說話。段譽見她臉有驚恐之
色,便也不敢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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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引著他穿過一座樹林,沿著小徑向左首走去,來
到一間瓦屋之前。她推開了門,向段譽招招手,讓在一旁,請
他先行。段譽走進門去,見是一間小廳,桌上點著一對巨燭,
廳雖不大,佈置卻倒也精雅。他坐下後,那丫鬟獻上茶來,說
道:“公子請用茶,夫人便即前來相見。”
段譽喝了兩口茶,見東壁上四幅屏條,繪的是梅蘭竹菊
四般花卉,可是次序卻掛成了蘭竹菊梅;西壁上的四幅春夏
秋冬,則掛成了冬夏春秋,心想:“鍾姑娘的爹孃是武人,不
懂書畫,那也怪不得。”
只聽得環珮丁東,內堂出來一個婦人,身穿淡綠綢衫,約
莫三十六七歲左右年紀,容色清秀,眉目間依稀與鍾靈甚是
相似,知道便是鍾夫人了。段譽站起身來,長揖到地,說道:
“晚生段譽,拜見伯母。”一言出口,臉上登時變色,心中暗
叫:“啊喲,怎地我把自己姓名叫了出來?我只管打量她跟鍾
姑娘的相貌像不像,竟忘了捏造個假姓名。”
鍾夫人一怔,斂衽回禮,說道:“公子萬福!”隨即說道:
“你……你姓段。”神色間頗有異樣。段譽既已自報姓名,再
要撒謊已來不及了,只得道:“晚生姓段。”鍾夫人道:“公子
仙鄉何處?令尊名諱如何稱呼?”
段譽心想:“這兩件事可得說個大謊了,免得被她猜破我
的身世。”便道:“晚生是江南臨安府人氏,家父單名一個
‘龍’字。”鍾夫人臉有懷疑之色,道:“可是公子說的卻是大
理口音?”段譽道:“晚生在大理已住了三年,學說本地口音,
只怕不像,倒教夫人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