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左手撐在炕邊,用力想站起身來,但身子剛挺直,
雙膝痠軟,又即坐倒,笑道:“我也是沒半點力氣,真是奇怪
了。我一見到你,便如耗子見了貓,全身都是痠軟啦。”
馬伕人輕笑道:“我不依你,只喝了這一點兒,便裝醉哄
人。你運運氣,使動內力,不就得了?”
段正淳調運內息,想提一口真氣,豈知丹田中空蕩蕩地,
便如無邊無際,什麼都捉摸不著,他連提三口真氣,不料修
培了數十年的深厚內力陡然間沒影沒蹤,不知已於何時離身
而去。這一來可就慌了,知道事情不妙。但他久歷江湖風險,
臉上絲毫不動聲色,笑道:“只剩下一陽指和六脈神劍的內勁,
這可醉得我只會殺人,不會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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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心道:“這人雖然貪花好色,卻也不是個胡塗腳色。
他已知身陷危境,說什麼‘只會殺人,不會抱人’。其實他一
陽指是會的,六脈神劍可就不會,顯是在虛聲恫嚇。他若沒
了內力,一陽指也使不出來。”
馬伕人軟洋洋的道:“啊喲,我頭暈得緊,段郎,莫非……
莫非這酒中,給你作了手腳麼?”段正淳本來疑心她在酒中下
藥,聽她這麼說,對她的疑心登時消了,招了招手,說道:
“小康,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馬伕人似要舉步走到他身
邊,但卻站不起來,伏在桌上,臉泛桃紅,只是喘氣,媚聲
道:“段郎,我一步也動不了啦,你怕我不肯跟你好,在酒裡
下了春藥,是不是?你這小不正經的。”
段正淳搖了搖頭,打個手勢,用手指蘸了些酒,在桌上
寫道:“已中敵人毒計,力圖鎮靜。”說道:“現下我內力提上
來啦,這幾杯毒酒,卻也迷不住我。”馬伕人在桌上寫道:
“是真是假?”段正淳寫道:“不可示弱。”大聲道:“小康,你
有什麼對頭,卻使這毒計來害我?”
蕭峰在窗外見到他寫“不可示弱”四字,暗叫不妙,心
道:“饒你段正淳精明厲害,到頭來還是栽在女人手裡。這毒
藥明明是馬伕人下的,她聽你說‘只會殺人,不會抱人’,忌
憚你武功了得,這才假裝自己也中了毒,探問你的虛實,如
何這麼容易上了當?”
馬伕人臉現憂色,又在桌上寫道:“內力全失是真是假?”
口中卻道:“段郎,若有什麼下三濫的奸賊想來打咱們主意,
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閒著無聊,正好拿他來消遣。你只管坐
著別理會,瞧他可有膽子動手。”
段正淳寫道:“只盼藥性早過,敵人緩來。”說道:“是啊,
有人肯來給咱們作耍,正是求之不得。小康,你要不要瞧瞧
我凌空點|穴的手段?”
馬伕人笑道:“我可從來沒見過,你既內力未失,便使一
陽指在紙窗上戳個窟窿,好不好?”段正淳眉頭微蹙,連使眼
色,意思說:“我內力全無,那裡還能凌空點|穴?我是在恐嚇
敵人,你怎地不會意?”馬伕人卻連聲催促,道:“快動手啊,
你只須在紙窗上戳個小窟窿,便能嚇退敵人,否則那可糟了,
別讓敵人瞧出了破綻。”
段正淳又是一凜:“她向來聰明機伶,何以此刻故意裝
傻?”正沉吟間,只聽馬伕人柔聲道:“段郎,你中了‘十香
迷魂散’的烈性毒藥,任你武功登天,那也必內力全失。你
如果還能凌空點|穴,能在紙窗上用內力真氣刺一個小孔,那
可就奇妙得緊了。”段正淳失驚道:“我……我是中了‘十香
迷魂散’的歹毒迷|藥?你怎麼……怎麼知道?”
馬伕人嬌聲笑道:“我給你斟酒之時,嘻嘻,好像一個不
小心,將一包毒藥掉入酒壺中了。唉,我一見到你,就神魂
顛倒,手足無措,段郎,你可別怪我。”
段正淳強笑道:“嗯,原來如此,那也沒什麼。”這時他
已心中雪亮,知道已被馬伕人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