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回跟著荀澤出差時,路過鬱金香公園,心血來潮要請老闆進去賞花,而他欣賞應允了。
她盯著浮燈的側面,心情複雜莫名。
浮燈是看到了她的前世嗎?
或者,浮燈就是那個紅眼睛的白無常?你看他穿著白袍,紅著眼睛,多像呀!
“荀澤……”她試探著喚了一聲。
浮燈緩緩抬頭看來,滿眼的迷茫,唇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蔓蔓。”他低喚。
青鳶退了兩步,揉了揉耳朵,急聲問:“你到底叫我什麼?”
浮燈一個激靈,猛地醒過神,匆匆收好畫卷,垂頭不語。
“你……你是誰啊?”青鳶跑近窗子,緊盯著他問。
“王后怎麼不認得貧僧了。”浮燈強自鎮定,抬頭看向她,蒼白的臉頰上佈滿尷尬的神色。
青鳶死死地盯著他看了會兒,突然一笑,指指他,推門進來,不由分說地奪走他手裡的畫,小聲說:“別裝了,給我說實話,你是那個紅眼睛的臭無常對不對?”
“啊……”浮燈怔了一下。
“死無常,你難道是那個死無常。若不是那死無常,怎麼會知道我叫蔓蔓?”青鳶繞著他走了幾圈,冷笑連連,“我越看就越像,穿著白袍子,紅著眼睛……”
浮燈苦笑,趕緊解釋,“王后誤會了,我是能看到王后的前世今生。我方才也沒有叫什麼蔓蔓,而是在吟詩……路漫漫而修遠兮……”
他站得太急,差點又摔下去。
“騙子。”青鳶把畫丟下,扶了他一把,小聲說:“我和你開玩笑呢,你這臭和尚,叫我一聲蔓蔓,我差點以為是那個狠毒沒良心的貨。”
浮燈顫了顫,緩緩轉頭看她。
“不過,你怎麼可能是他呢,他這時候應該坐擁美人,享盡富貴了。”青鳶聳聳肩,小聲說:
“南彥被蛇咬了,情況很不妙,想請你過去看看。不過看你站都站不穩,只怕也不行啊。”
“蛇?什麼蛇?”浮燈輕聲問。
“竹葉青。”
“走吧,去看看。”浮燈撐著桌子,又要站起來。
“你可以嗎?”青鳶猶豫了一下,小聲問。
浮燈緩緩點頭,“可以,走吧。”
“我讓他們抬轎子來。”青鳶摁他坐下,跑出去叫人。
不一會兒,一頂小輦匆匆抬到了小築前面,浮燈坐上小輦,扭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噙笑。
“我還要去戲班子看看,等會兒見。”青鳶衝他揮揮手,讓人抬著他先走。
看著小輦去遠了,她馬上回到了房間,飛快地開啟了浮燈裝畫的盒子,裡面大大小小有十幅畫,展開看,全是陸蔓!
還有一些疊得整齊的紙,全是詩詞,是這裡不可能看到的詩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說得好像真的有多喜歡陸蔓
一樣。”
她把詩詞放回盒子裡,茫然地看向那些畫。剛剛她沒有挑穿浮燈的話,什麼能看穿前世今生的鬼話,是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把浮燈踹出去,還是應該裝成不知道。
還有,是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浮燈和荀澤都有一個習慣,就是說話的時候,眉角都喜歡微微挑一下。
她一直看浮燈親切,不是因為他是浮燈,而是因為這個人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這個人曾經和她有過親
密關係,有著同一種吸引力。
這些畫上的一切她都很熟悉,不僅有鬱金香,有旋轉木馬,有二人去過的街頭咖啡座,汽車電影院……
他浪漫的時候很浪漫,對她好的時候很好,就連最後一刻到來時,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靠在他的懷裡,甜甜地憧憬著他未來會給的婚禮。
這麼多畫,他是成夜成夜地在這裡坐著畫嗎?
青鳶完全被這發現給震住了,她怎麼都想不通,這個人是怎麼來的?是因為遭遇了報應,被白無常抓來了?還是因為心懷歉疚,跟著一起殉情了?哈,真好笑。能剜了她的心給未婚妻的男人,怎麼可能為她殉情呢?
不過,她不是應該特別特別恨荀澤的嗎?
那剖心背棄的恨呢,為什麼一點都感覺不到?是因為當時沒有感覺到疼嗎?還是因為現在有愛填平了她的痛苦?
現在她要怎麼面對浮燈?問個清楚,還是像剛才一樣繼續裝糊塗?
既然他也能來,是不是代表就有機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