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拔出匕首,逼著父親,“讓他們滾回去!”父親卻迅捷地閃下身,刷地拔出手槍對準張爺,“張老伯,我曲少峰私可以對你行孝,公,卻不能認人了。”
張爺的手始終高高地揚著,卻始終沒有落下,漸漸地有些顫巍。驀地,他隱隱聽見村頭傳來一陣森怖地尖叫,雖說濤聲雨聲混雜喧騰著,他還是聽清了,那是水蓉的慘叫聲。倏忽,又不大真切,變成二十年前,這裡的廝殺聲、叫喊聲,愈壓愈近,直迫耳鼓。眼前也變得恍惚,一團團褐紅色的濃血漸漸湧來,那脖頸裡扎著匕首的強健漢子,陰陰地笑著,一隻手在按著,往裡攪動著匕首,一隻血汙的手長長地伸過來,去攬那個襁褓,去扼向張爺的喉頭。這冥冥之中有隻強硬的手在窒息他的咽喉,水蓉的慘痛之聲便是那漢子陰冷地笑。二十年了,運命輪迴,由她來索償夙債了。張爺顫了一下,猝地訇然倒下。
父親驚色,俯下身去攬張爺,即又鎮定,命了戰士速去準備破堤,另外公社幹部組織船隻、民兵幫助轉移。張爺仆倒,除卻一些人慌慌將張爺抬到船上,其餘的人也沒了主意,垮了陣腳,慌忙隨著調遣,奔回村子攜子扶老轉移了。
眾人散去,父親卻惶然若失,孤零零地垂手站在堤上好半天,才急趨船邊,去望張爺。
父親紀事 第七章 1
水蓉醒來時,沒有動彈身子(手臂緊縛在木柱上,她也動彈不得),只是把眼睛死死盯在黝黑房樑架上,那兒駐了一隻麻雀兒,也瞪了圓溜溜的小眼看她。
水蓉覺出了肉體的痛楚,可這創痛卻給她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心底的舒愜。最初,當那群女人撲向自己,扒去自己的衣褲,她感到羞辱、憤怒、疼痛。可後來,她竟從這暴虐中感到一陣陣快意,從那身體的裸露中感到舒暢,整個壓抑久了、積澱重了的慾念驀地得以宣洩,得以淋漓盡致、無顧無忌地展現,身心的每一部位都被這幸福脹滿了,抽打愈加充實了這種歡樂。她從那些女人震慄的、嫉恨的目光中,明瞭了自己的美麗,感覺自己肉體的晶瑩、溫馨,青春勃發。當那剪刀剌進自己皮肉之後,她竟從心底泛起一股酥麻的,不可自已的快樂顫動的浪潮,歡快地呻吟著,漸漸地感覺整個身體也輕輕嫋起,飄蕩遠去……
一片輕柔的潔白的雲,一片熾熱的絢麗的陽光,一片清澈的滑膩的水泉,一片鬆軟的坦蕩的沙灘。
水蓉此時只是感覺到歡樂後的癱軟、疲憊,渴望一雙強有力的雙臂去擁著、撫摸著她,使她的歡愉漸已舒展、鬆弛開來,拉下一張柔軟的、讓人安眠的幕布。她好安寧地躺下,躺下,只是有些寒涼之氣,倉房空蕩,門窗外時而撲進風來夾著細細的雨絲,幾乎全裸的身子半躺在潮冷的泥地上,涼氣侵膚。她去伸展一下蜷曲久了而發麻的腿,腳卻觸到一團軟軟的物什。
水蓉眯起眼,眯起被打得青腫的眼努力去看,卻發現腳下直挺挺地躺著的是汪助理的屍首。
水蓉一下週身瑟冷,顫顫地抖縮著,拼命地向後掙著,可雙臂緊綁著,怎麼也掙不脫。汪助理那張腫脹的白臉,大張了的嘴,像是對她陰冷、得意地笑,漸漸地逼迫而來……
他是跳出來的,那條微跛的右腿,據說是剿匪反霸時被流彈打傷的腿,使他走起路來總是像跳。他那樣跛著腿,雙臂張著,一步一步從路邊小林把她逼到鯉魚垛邊的水溝邊,她畏縮著,泣著,跪下身子,他卻墊了一下腿,身塊不大平衡,餓狼般地跳起壓下,一雙粗糙,沒有中過流彈,因而堅硬的手伸進她的襟下……
幾隻老鼠逐著,從樑上躍到牆角,又疾疾溜下,踏在汪助理的身上,又跳到水蓉裸露的腿上,水蓉終於懼極而驀地發出淒厲的慘叫,一聲比一聲尖銳,一聲比一聲恐怖。
四面灰褐的土壁,仿是團團淤血湧來,愈堆愈厚,蔚成濤浪。一雙血汙的手臂托起她,浮出浪面,拋在堤岸,她知道那是父親。她看不清父親的面容,她卻聽見父親低低地慘烈吼叫。這吼叫一直激盪了二十年,積蘊了氣兒由她去應,她感覺父親的血流進她透明的、青脈可見的血管裡,變得黏稠、紅褐。
她痙攣似的狂笑著,間或淒厲長叫,她覺得四周房壁上的泥土簌簌剝落,整個倉房、身下的土地也開始戰慄起來。
房外人奔畜叫的騷亂喧囂漸已遠去,河堤處一聲大地震搖的聲響驀地而起。
她聽見了濤聲漸漸奔襲而來。
父親紀事 第七章 2
父親奔到船邊,在張爺身邊蹲下,喚過幾聲,又對著人吼:“愣了幹什麼,先走條船,送他到醫院。”
剛給張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