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詭異的笑,誰都沒想到太子殿下這個時候居然笑得出。
“給常伴伴添麻煩了,孤今日醉酒,若非常伴伴來得及時。孤險些做下錯事。”
“伴伴”是李世民的皇子公主們對常塗的尊稱,對這位追隨服侍了李世民半生,立誓將來殉陵的老宦官,皇子公主們還是很敬畏的。
常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殿下如何作為,與奴婢無關。奴婢只遵陛下旨意而已。”
李承乾笑得愈發燦爛了,連連點頭應是。
常塗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在前面領路,李承乾跟在常塗身後,身影隱沒在昏黃的光亮中,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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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園的涼亭裡,李世民揮退了周圍所有的宦官和禁衛,李承乾跪在他身前伏首請罪,李世民表情冷漠。奇怪的是,竟一句話都沒說,看著天上的圓月呆呆出神,父子二人之間這種詭異的氣氛整整維持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李世民忽然揮了揮手,下令回太極宮,然後起身,繞開身前跪著的李承乾。離開了涼亭,從頭到尾。李世民一句話都沒說。
李承乾仍跪在涼亭內,看著父皇的背影消失在園林黑暗的陰影裡,他只覺得身上陣陣發冷,彷彿掉進了冰窖。
李承乾離開時失魂落魄如行屍走肉,回到東宮時已是深夜,前庭的五名突厥人的屍身已被清理。連地上的鮮血也被洗刷得乾乾淨淨,李承乾踏入前庭,不知怎的忽然泛起了噁心,彎下腰開始嘔吐,膽汁都吐出來了。仍覺得不適,剛才那五名突厥人被杖斃的樣子,那紅色的血和白色的腦漿交織混雜在一起的畫面如噩夢般在他腦海裡不停浮現。
生平第一次,父皇對他如此嚴厲,當著他的面處決了蠱惑他的突厥人,也是生平第一次,父皇對他如此冷漠,冷漠到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欠奉,父子之間從未如此陌生。
走進內殿,一道嬌小的身影迎上來,此人男生女相,昏黃的燈光照映下,他的臉豔若桃李,竟是絕色傾城之姿。
此人正是出身太常寺樂童的稱心。
見太子進殿,稱心迎上前,一臉梨花帶雨,哭得悽然。
“殿下……奴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稱心拉著李承乾的手大哭。
李承乾滿腹怨恚驚懼,見到稱心時竟莫名其妙平靜下來。
二人相處三年,以李承乾喜新厭舊的性子,稱心竟然沒失寵,反而在李承乾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足可見稱心還是有一些本事的,至少別的女子或男子便做不到讓他心境平靜。
“說甚傻話,孤只不過去見見父皇而已。”李承乾強笑道。
稱心搖搖頭:“是奴害了殿下,當初不該在殿下面前擺弄突厥人的東西,害殿下也喜歡了突厥物事,鬧出今日這樁禍事……”
“孤喜歡的東西,喜歡便是喜歡,誰也勉強不得我,與你何干?”李承乾笑容漸漸被憤怒代替,握緊了拳頭,如受傷的野獸般低聲嘶吼著:“只恨孤無名無權,登不上那個位置便處處被人所欺,此生不得肆吾所欲!”
稱心一驚,急忙道:“殿下,隔牆有耳,此話大逆,不可胡言。”
李承乾朝殿外瞥了一眼,悻悻一哼,終於還是不敢再說了。
“說來還是奴的不是,殿下終被奴所害,今夜那五名突厥人被杖斃,奴當時便躲在內殿屏風裡偷看,嚇得六神無主,當時真怕下一個便輪到奴了……”稱心說著撫了撫胸,抬眸痴痴地看著李承乾:“奴怕的是,死後不得與殿下再見,奴不怕死,奴怕相思……”
李承乾聞言,頓覺整顆心都被融化了。
“稱心,有孤在的一日,必不負你。”李承乾握緊了他的手,隨即嘆道:“只恨父皇漸不容我,日後處境不可預料……”
“陛下方才責罵您了麼?”
李承乾面容漸漸苦澀,搖頭道:“父皇一句話都沒說,冷落了我一個時辰,比罵我還難受……”
說著李承乾面容扭曲起來:“雖未說一句話,但我察覺到……父皇已生易儲之心!”
稱心大驚,頓時花容變色:“這可如何是好?”
李承乾垂頭,沉默。
許久之後,他忽然抬起頭,冷冷道:“我是天命所歸的太子。誰也不能把我的位子搶走,當年父皇能在玄武門發起兵變,焉知我……”
李承乾忽然住口,臉色有些發白,似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連說一說都會令他恐懼。
稱心呆呆看著李承乾那張蒼白的臉,心中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