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心疼,彷彿眼睜睜看他灌了一口尿似的,最無奈的是那種想攔又攔不住的心情……
“其實也挺好喝的,味道雖然古怪了些,喝久了怕是也會習慣,你留點茶葉給我,我在家慢慢品。”東陽人美心也好,總歸不想讓李素下不來臺,非常照顧他的自尊心。
“行,留給你。”李素也懶得改變大唐名士權貴階層的自虐心理了,明明烹茶那麼難喝,還好意思說炒茶的味道古怪……
“不說喝茶的事了……”李素不動聲色地把大瓷杯推遠了一些,今日沖泡的茶,貌似茶葉確實放多了點,苦得連他都張不開嘴了。
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石桌,李素沉吟半晌,道:“說個正事,你好好聽著,能不能辦你先想想。”
“什麼正事?”東陽好奇地眨眼。
“如今以你的身份,還能進太極宮麼?”
東陽嗔道:“跟我在一起時又是摸手又是摟腰,把出家人褻瀆得夠夠的,道君看到了非降下九天神雷劈死你,現在倒想起我的身份了。”
“道君爺爺年紀大了,眼神不大好。以前經常劈錯人……”李素笑道。
“別編排道君,當心報應!”東陽瞪了他一眼,接著道:“如今我雖已出家,但我終歸還是李家的女兒,說是出家人,無論百姓還是太極宮的宦官宮女。還是拿我當公主看,連父皇也好像把我出家人的身份忘了,每月殿中省給皇子皇女派發月例,都沒忘了我這份,而且我這份似乎比別的皇子皇女更多一些,每次外地有好物事上貢,父皇覺得還可以的,通常也會賞賜到我的道觀裡來,至於出入太極宮……那就更簡單了。只是我不願去而已。”
李素嘆了口氣,他大致明白李世民的心情,當初因為他和東陽的事,父女關係一度降至冰點,親生女兒心灰意冷,出家為道,縱然帝王無情,終歸是自己的血脈。後來那幾年,李世民漸漸生了悔意。對李素和東陽之間的藕斷絲連他睜隻眼閉隻眼便是明證,他還是捨不得女兒孤老一生,儘量在彌補當初的過錯。
“好端端的,為何問我能不能進太極宮?”東陽狐疑地盯著他:“你又想使什麼壞?”
“我哪敢在太極宮使壞,長几個腦袋都不夠砍的……”李素笑著眨眼:“既然能進太極宮,進掖庭也沒問題吧?”
“掖庭?”東陽噗嗤笑了:“盡說胡話。掖庭誰願去?那是犯了事或是被貶的妃子和宦官宮女去的地方,罰做漿洗打掃之類的苦活,我雖出家為道,好歹也是公主,哪裡能去那種地方……”
頓了頓。東陽露出一絲畏懼之色,低聲道:“掖庭是真正的冷宮,裡面水深得很,當年我娘住的宮殿離掖庭僅一牆之隔,聽說那裡隔三岔五總有人莫名其妙斃了命,宮裡又沒有官府,報上殿中省,殿中省管事的宦官哼哼哈哈幾句,也不下來查,把人裹在草蓆裡往宮外一扔了事……”
“活在掖庭裡的人,說是活著,其實生不如死,那是一個混亂殘酷的地方,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莫名其妙得罪人,更不知道得罪人以後半夜裡會不會被一杯水毒死,或是被捅了刀。”
東陽幽幽嘆氣,不知想起什麼沉痛的往事,垂頭默默神傷,過了許久才平復了情緒,抬頭盯著他道:“你為何突然問起掖庭?”
李素苦笑道:“本來想請你幫忙去掖庭跑幾趟的,但看樣子你對那個地方甚是不喜,我倒不好開口求你了……”
“掖庭與你有何干?你要我去掖庭幫你做什麼?”
李素沉默片刻,低聲道:“我想在掖庭裡找個人,這個人……很重要。”
“誰?”
“記得上次你說過一個姓武的女子嗎?當時你把她當成趣事說給我聽,但我卻留了神,這位女子……我想結交她。”
“結交……”東陽神情古怪地看著他:“你對一個女子說‘結交’?古往今來也沒這說法呀。”
“沒說錯,就是結交,上次聽你說這個姓武的女子如何馴馬,一曰鐵鞭,二曰鐵楇,三曰匕首,鞭之不服則擊,擊之不馴則殺,此女……是個人物。”李素悠悠地道,話裡半真半假,總之,為何突然關注武妹妹,他也沒法自圓其說,只好牽強解釋幾句。畢竟除了他,誰都不知道這位正在掖庭受苦受難,人生陷入低谷的女子,將來會有怎樣貴不可言的前途。
東陽嗤笑:“一個被打入掖庭的女子,在宮裡怕是一生難以出頭了,難道你覺得她還有一飛沖天的那一日?”
李素眨眼:“說不定她將來真的嗨到飛起呢……多認識個人總是